有种你下朝别走[重生]+番外 作者:芭蕉吃老虎【完结】(52)

2019-05-02  作者|标签:芭蕉吃老虎 重生 年下 宫廷侯爵

  

  他微微敛目,神色几变,继方才罕见的“茫然”后,又现出一丝少有的“刻薄”来:“我只为你扛着,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要是先死了,别指望我替别人扛。”

  

  如果说上辈子的良王是一头深沉的老狼,眼下的良王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小狼。这小狼一亮尖牙:“十四,在晋王军中时,你想的还是先‘殉国’吧?”

  

  猛然被揭穿,我良心一痛,一把抓住他的手,找补道:“嗨,那都以前了,现在我可舍不得殉什么别的劳什子。再说什么生生死死的,有你一日,就有我一日,别想太多。还有,咱们也不是高祖和戚怀初,你给我点儿时间,行吗?”

  

  饱读东宫各种正史野史藏书的良王殿下眼神一闪,收起了尖牙利爪,狼头一点点往羊皮里缩:“十四……”

  

  相传一开始打天下时,村头一霸郑三爷和衙门捕头戚老五的感情非常厚密,及至后来开国建了朝,俩人还是“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直到有一天,回京述职的戚将军发现郑三竟然“不止是和自己同穿一条裤子”,盛怒之下当场削了这个“不止”。郑三成了皇帝,牛脾气只增不减,喝骂戚怀初:“中宫不言,尔竟咄咄!”——皇后都不曾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事情闹大发,戚怀初自此多了个“咄咄将军”的外号。戚咄咄见郑三接连不断地往后宫收人,自个儿不知是气不过还是突然想通了,也开始三妻四妾。最后戚老五儿孙满堂地死了,高祖悲恸大哭,一口气嗝不过去,躺在病床上直着脖子喊:“老五!老五!”笔官连忙写下:……五子晔即皇帝位。——戏台子上都是这么演的。

  

  继了位的皇五子晔对这个演法深恶痛绝,下令抓人、焚书、拆台子。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咄咄将军的故事愈发为人民大众喜闻乐见。流传百十年间,添加了许多讽刺统治者生活中荒 y- ín 缪乱、政治上尔虞我诈的艺术元素,同时不可避免地助长了民间“士绅富余者莫不效养嬖童”的歪风邪气。

  

  皇侄的不信任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连英明的高祖都没能和神武的戚怀初在开国盛世里日日夜夜、每时每刻、一直到死。

  

  我让他给我一点时间,实则也不知该怎么办。

  

  他又到底年轻些,想不通就动手,越过食案来亲我。怕被归进“养嬖童者”一流去,我不敢再反过去轻薄他,但如何在不“轻薄”的同时表现出“爱重”,于朕这个身份而言着实不好拿捏。

  

  我这厢正斟酌进退,郑无畏忽然一爪子拍我后脑勺上,前掌扒我肩膀,后掌蹬我的背,毛头毛脑地要往良王殿下怀里钻——良王殿下“噗嗤”一下笑了,往后一撤,傻老虎一头栽向粥碗,电石火花间我伸手一兜,沉甸甸捧住。

  

  皇侄悠悠伸手一掐,提脖子一把将郑无畏扔边儿去,半耷着眼皮笑道:“什么叫蹬鼻子上脸——就不能惯着它。”

  

  郑无畏肚皮朝天摔在地上,“啊呜”乱叫。我又从“老虎邦交”中体会到良王殿下自嘲式的“指桑说槐”。

  

  完了,进退没拿捏好。我亡羊补牢,连忙伸脸凑过去:“不吃了,咱们先躺会儿?”

  

  灯影幢幢,窗外几支腊梅沐雪吐苞,香气透纱钻入室内。他闻言一抬眼,唇上多出寻常的几分潋滟红意霎时飞向两颊。

  

  我乘胜追击:“蹬鼻子上脸怎么了,就是拿来惯的,我说过什么来着,让你胆子大些,你要不要……试试上房揭瓦?”

  

  他一手接过我的发冠,一手握住我的一缕头发,垂目深深望向我,咽了口唾沫。

  

  眼看大功就要告成,我窃喜着要再“进”一步。不料他忽然偏脸,轻推了我一下:“十四叔,我……要走了。戌时了。”

  

  旁边更漏子发出“嘀嗒”一声清响。

  

  “唔,”我讶道,“这么快。往常不是再晚些才去吗?要不你们今儿别忙了,Cao案下月中拟出来就行,朕不催。”

  

  他瞥了一眼更漏,眉心微凝,似乎着实挣扎取舍了一番,最终对我一错眼:“这就得去,六部大人都等着。原本不急在这一时,但是我……前日收到魏先生密信,良州州府军恐怕有变,得赶紧回去。”

  

  我一惊,回身坐正:“怎么了?薛蒙不是州府军主将吗……你什么时候走?”

  

  他放下我的发冠,双手伸过来捋顺我的头发:“也就这几天,辛苦各位大人连白带夜赶一赶,初拟个纲要,细则还要劳烦卫大人、薛大人费心,这事毕竟是他们想来的。良州那头,也不怪薛蒙,他是叔几年前破格派下去的京官,本地州府军心里到底不愿买账……”

  

  “听说王军是你自己建的,州府军还是原来那些,”我从地上捞起郑无畏,“王军眼下都扑在边关了,不方便裁,州府军是被你冷落,心底积怨了吧?”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好说。兵将都是人,说能‘上下一心’、‘为国效死’,实难。有人想出关打仗,有人就只想混口军粮,成名成将的未必没有私心,野死苟活的身后可能拖家带口。逢此大变,都要重新想路子。”

  

  郑无畏记仇,翻过身来一通无影爪要挠良王殿下的脸,我按着老虎头:“行,那你去吧。良州现在没你亲军了,你明儿去找姜鲸和薛赏,让他们从羽林和缇骑中拨几个人给你。”

  

  他点头:“萧关我也带走。李明崇的调令叔发出去了吗?”

  

  “发了,”我一拍脑袋,起身去从书案上的折子堆里扒出一张纸来,“喏,吏部呈了名单来,要朕圈一个……怎么,你想让萧关接手?”

  

  他从盘子里夹了块r_ou_,一面招呼郑无畏,一面道:“不,叔按规矩来就好。萧关跟我办军务。”

  

  “也好,”我提笔在名单里圈了个人,“你要真开口,我倒是不好办了。这次给你派个牙尖嘴利两面三刀的,不要李明崇那笨榔头,包管压得住场子。”

  

  郑无畏记吃不记打,又四爪并用朝人身上爬,嗷嗷叫着要求良王殿下陪它玩耍。良王一贯对这小畜生爱心无限,但奈何今日时间有限,无情地一把薅下虎皮膏药,起身道:“那……臣告退了。”

  

  我这心里又有些不畅快。说是要扛天,一时又想着不如躺倒睡大觉,让天塌下来砸死拉倒。反观满口“天下兴亡关我屁事”的皇侄,竟更任劳任怨些。

第38章 初心

 

  任劳任怨的良王殿下东奔西走,接连两天没来陪我吃晚饭。

  

  都是一大早天蒙蒙亮时杵在门口,和伺候更衣洗漱的宫人们一道进来。宫人们很是惶恐,怀疑良王殿下是要抢他们饭碗。毕竟混到皇帝眼前干活,谁都不容易,不知是哪个极具危机意识的能人将情况反映到了太后那里。

  

  皇娘找到我,问我是不是故意刁难良王。

  

  我说那哪能啊,您没听说朕对良王多好吗。

  

  皇娘说那就好,吃了会儿茶水,又嘱咐道:“也不用太好。‘升米恩,斗米仇’,交了心,往后浓了淡了,是要斤斤计较的啊。”

  

  我打着哈哈道:“瞧您说的,这不是自家人吗。”

  

  皇娘从氤氲茶雾中抬头幽幽看了我一眼,慢条斯理道:“是不是真的一家人,内府司诏告也发过了。亲不亲的,皇儿知道就好。皇儿念过佛经,心中最是清明的。”

  

  话锋有异,我不敢多说,送走皇娘,出了一手心汗。

  

  晚间再见皇侄时,更觉得自己不是东西。一边让他和我一起扛天,一边还要他跟我做那种能把两家祖宗棺材板板都气翘之事。

  

  他口头上拐弯抹角地指摘我两句,也是无可厚非。

  

  “今日早朝时叔打盹了,”他跟郑无畏学得好一套步法,如影随形跟在我身后,“这些折子看完,叔明日早朝上再睡?”

  

  我任由他抽走手中朱笔:“唉,行行行,不看了。我送送你,正好走走消食儿。”

  

  他却一撩衣摆坐下来,端着我的药碗,不怕苦地抿了一口,递给我:“喝吧。Cao案拟完了,不出宫。”

  

  我接过药碗,一口闷了,笑道:“啧,今儿这药假了。不够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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