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深色的帐布紧跟着落下来,不留一丝缝隙。
夜深,院子里的池塘边有秋风吹皱水面,碧绿的荷叶梗上颤颤巍巍地滑落一滴露珠,没进泛起涟漪的湖水里,很快消失不见了。
天将微微亮时,公j-i响亮的打了个鸣。
宋家主屋里,宋煋眼角还带着一抹红,趴在枕头上眉头微拧,睡得似乎不是很安稳。
沈忘就躺在他旁边,一会儿摸摸他的额头,一会儿掀开被子去看看他的身下。
毕竟是头一回,沈忘不敢弄得太厉害,左右来回也只共弄了两次,还偏偏都把人欺负哭了,一直到天擦亮才堪堪停下,好歹让人终于能睡了过去。
怕怀里人发烧,沈忘也一直没敢离开他身边。
男人就这么看一会儿亲一会儿,再看一会儿再亲一会儿,就感觉怎么都亲不够也看不够。
像是这辈子就要这么过去了。
秋天的雨水来的总是猝不及防,一场秋雨一场寒,雨水过后,四方镇边上的村子里天帝都成金黄一片,等到深秋就要开始抢收庄稼。
私塾里提前放了小半月的农假,学生跟撒了欢儿似的跑出去。
孔思柏成亲的日子也快到了。
不过在这之前,宋煋却先得上山去趟庙里把他娘跟姐姐接回来。
马夫是天天有的,不过沈忘却只单独雇了一辆车,说是不放心他,要一起跟他去庙里接人。
宋煋自然也就答应了。
临走前,他们在镇口碰见秦敬。
秦敬身后领着一堆秦家仆人,似乎是在才采买东西。
马车从秦敬身前驶过,宋煋抿抿唇,到底没跟他打招呼。
从四方镇到山上的庙里路程还不算太远,但沈忘却一直不紧不慢赶着马车,遇到比较颠簸的土路就想着办法绕开,于是一直到日上三竿他们也没走到一半的路程。
“沈忘,你又绕路。”宋煋喝一口水袋里的水,又把水袋递到沈忘嘴边,拧眉说,“这样我们等到太阳落山也到不了。”
沈忘喝一口水,无奈地看他一眼:“不成,你腰扭了还没好全,要是再一路颠下去,我怕你疼。”
宋煋沉默一下,看着他缓缓开口道:“……我腰扭了是因为谁?”
沈忘心虚地偏开头。
没办法,情爱这种事未经过之前都不觉如何,可一旦开了荤而且对方还是自己心尖尖上的人,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只想整日整日与对方腻在一起,共同探索出一个又一个奇妙的姿势。
摸了摸鼻尖,沈忘垂下眸子,嘴边又露出点儿得意轻笑。
紧赶慢赶,两人到底是在日暮西山前到了寺庙。
宋煋面色微微苍白地下了马车。
沈忘既心疼他又气自己,只偷偷把手按在他腰间,用内力替他温养筋脉,缓慢揉捏。
宋煋打开他的手,“出家人清净地,沈忘你老实些。”
沈忘脸上挂上点儿无奈,老老实实把手收回去。
崔氏与宋连玉一早就收到信笺,知晓宋煋便是这两日会来到庙里,于是便在刚进寺庙中的香烛台前等着。
宋煋刚一脚迈进寺门内便看到她们。
“我儿!”毕竟是快有将近月余的时间没有见面,崔氏一时激动地,握住宋煋的手只来回将人打量着,“这些日子三意有没有把你照顾好,娘瞧着我儿怎么又瘦了些,可又是为了读书废寝忘食了?”
宋煋抿唇道:“娘,没呢,是您瞧错了。”
崔氏不听,只侧身道:“玉儿快来瞧瞧,你弟弟这是不是瘦了?”
宋连玉闻言也往前一步,愈发温柔清秀的眉眼与宋煋的目光四目相对。
“姐。”没等宋连玉说话,宋煋突然露出个轻松的笑来,从怀中掏出长泛黄的纸张放到她手心,“合离书,弟弟帮你拿到了。”
第72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一张轻飘飘的纸,放在宋连玉的手里仿佛有千斤重。
空气中有一刹那的寂静。
寺内暮鼓缓缓敲响, 佛像前, 香炉里的香烛燃烧后化为烟灰缓缓升上碧波无痕的天际,空气中飘散着令人安神的味道, 宋连玉愣愣的垂下眼眸,双目失神地看着纸张上那一个触目惊心的鲜红手印, 眼泪顺着双颊悄无声息地流淌。
“和离书……”她喃喃道, “李家竟然同意了?”
宋煋抿唇道:“事情说来话长,能拿到合离书还要多亏了县令大人主持公道。”
“县令大人?”宋连玉捏着和离书的手指一紧,突然神色一变道,“连平, 我与李庆年合离后,那瑾儿呢?瑾儿怎么办?”
宋煋扶住宋连玉颤抖的双手道:“姐姐不要担心, 瑾儿从此以后只姓宋。”
宋连玉深吸一口气,只以为是宋煋在安慰她,语速极快道:“怎么可能?瑾儿毕竟是李家的长孙,就算李庆生狠心不要我们母子, 宋兆氏也不会放弃瑾儿……”
“姐姐, 你知道吗?”宋煋打断她的话,沉声道, “沈氏已经怀有身孕了, 而且不少于三个月, 李兆氏能不顾你刚产下瑾儿便提出要给李庆生纳平妻, 有很大的原因就是沈氏肚子里已经有了她李家的香火……况且看李兆氏对沈氏的喜爱, 恐怕她是巴不得把瑾儿李家长孙的头衔给撇干净。”
宋连玉愣住,恨声道:“为什么?连平我真是不懂,嫁入李家两年,我自认没有一处做的不合她李家人心意,上敬婆母,下侍夫君,为何他们转头竟要这么对我?”
宋煋安慰她:“这都不是你的错,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宋连玉眼角的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她再也忍不住,扑进宋煋怀中哭到泣不成声,像是要把这些日子受过的所有委屈全都哭出来。
宋煋摸着宋连玉的发顶,低声道:“哭吧,哭完后一切又是新的开始。”
“与李家人彻底断开是件好事,哭什么哭。”崔氏手里不知何时捏上一串佛珠,拇指滚动着珠子,嘴里一边念几声“佛祖保佑”,又微微红着眼看向宋连玉,“娘早就说过了,在李家过不下去就回咱家来,是娘养不起你还是你弟弟养不起你?你只管放宽了心。”
宋连玉哭声一顿,抬起头,又一扎进崔氏的怀里。
崔氏粗糙如树皮的手摸上宋连玉还年轻姣好的脸颊,眼底是满满的心疼:“我的儿,这些日子只苦了你跟瑾儿。”
宋连玉哑着嗓子道:“女儿不苦,只让娘担心了。”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宋煋陪在一旁多劝慰几句,两人才终于止住泪。
崔氏拿着帕子揉眼,把泪擦干了才看到自家儿子身边竟还站了一个风姿翩然的年轻公子,她微微一惊,朝自家儿子问道:“平儿,这位公子是?怎么也不早些知会一声,平白让人家看了咱家一场笑话。”
宋煋说:“母亲有所不知,这是沈忘,无崖山弟子。这次还要多亏沈忘与县令大人曾是旧识,姐姐与李家的合离一事才能进行得那么顺利。”
沈忘适时地对崔氏行一礼,恭敬说,“伯母好。”
崔氏听到沈忘的身份,一时有些拘谨地在嘴角扯起个笑:“沈公子好。”
宋连玉眸带感激地也轻轻向沈忘伏了伏身。
沈忘不着痕迹地避开。
崔氏又问:“不知沈公子这次同我儿一起来庙中,又是为何事?”
沈忘笑道:“听闻寺中大师佛法高深。”
崔氏了然。
宋煋看了眼天色,c-h-a话说:“娘,外头风大,你们的厢房在哪里?有话我们回屋再说。”
崔氏捻着佛珠,犹豫地看一眼沈忘:“娘只以为是你一人上山,没曾想还有沈公子,厢房便只问主持多要了一间,如今这个时候再去问,也不知还有没有多出来的。”
沈忘笑笑说:“伯母不必麻烦,我与连平同为男子,随便挤一晚也是无碍。”
崔氏道:“这岂不是委屈了沈公子?”
沈忘意味不明道,“不委屈的。”
毕竟,孤零零地一人睡一间房,哪有抱着媳妇儿热炕头来的好?
宋煋看出他的想法,只看他一眼,倒是没再说什么别的话,只一手一边扶着崔氏跟宋连玉走回寺院后的厢房。
两个照顾人的妇人早就取了素斋在屋里等候。
瑾儿砸吧砸吧嘴睡得香甜,肚子上改了个小褥子。
这小东西还不知道自己改了姓,只无忧无虑地吐着小泡泡。
“老太太跟小姐回来了!”两个妇人从凳子上站起来,看到宋煋道了一声,“少爷也来了!”
宋煋同两人点点头,熟练地抱起迷糊睁开眼的瑾儿说:“两位婶子辛苦,你们也去吃饭罢。”
两个妇人看一眼崔氏,点头笑着出屋。
沈忘站在门边没进去,只拦住两人和气地问:“两位婶子,不知你们少爷的厢房是哪间?”
两人不认得沈忘,但看他熟稔温和的语气,又见是同宋家主人一起回来的,便说:“少爷的厢房就在隔壁右侧第一间。”
沈忘说:“多谢。”
宋家母子时隔多日相见,便是崔氏与宋连玉都各自憋了一肚子话要说,而宋煋自然也要将这些日子镇上发生的事告诉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