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明作势叹息一声,“只是难道说,贵先生只认同亲兄弟才能有兄弟之情,而收养的兄弟一定就是那种不堪的关系吗?更何况我与维华自十七年相依为命至今,一同求学、教书,七七事变之后历经沧桑坎坷离开故土北平来到长沙,又从长沙跋山涉水来到春城昆明。其中多少艰难困苦天灾人祸都是我们一同面对一起度过?这样而来,说句情逾骨r_ou_也是不为过分的吧?”
“至于同住”,林熙明侧身看了我一眼,我颇为安心地回看着他,“维华的身体时常欠安微恙,我作为兄长放心不下,同住也方便照看,我不明白这为何会成为你诬蔑我们关系的理由。”
我看见林熙明这番话说完,围着的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少了许多。常维国那副得意的神情被不妙的感觉浸透,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他勉强地说道,“哼,就算你能解释这个,那何毕呢?仅仅只是师生关系,能够让他夜不归宿地待在你们那,并且再离开联大之后还如此频繁的书信往来吗?你别解释了,说什么解释的话都比不上你直接把手中的信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来的直接。”
我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让常维国蓦得变了脸色,恶狠狠地看着我,我看他已经黔驴技穷,也不想再对他所说逐条反驳,“这种私人信件,岂是你说要看,我就必须给你看的?再者,你诬蔑我和林熙明,这事空x_u_e来风凭空捏造,一张嘴就想要搅得我的日子不安宁,你倒是颇为不费工夫?人言可畏啊,阮玲玉这话可说的真真有道理极了。”
“你要是给不出证明我和林熙明有那种不堪关系的证据,那我可要把你诽谤这事深究到底了。”
围观之人中已经有开始声讨常维国的声音,我看见我的一个学生直接冲着常维国吐了口唾沫星,啐道,“嚼人口舌的家伙!”
常维国涨红了一张脸,“谁,谁说我没有证据了!”
我笑意更深,于是扮作一副甚是不屑的样子激他,“那你倒是说出来啊,别支支吾吾地什么都讲不清楚,到头来白白丢了脸面。”
“我都看见了!林熙明时常会在窗外看你那个眼神简直让人恶心!”
他一下子像是打开了什么闸口,神色轻蔑起来,如同洪水泄流一般滔滔不绝地说着。
“他陪你去北平读书是他跪下求父亲的你知道吗,可真的是个痴情胚子啊。为了你像个女人一样的学女工织毛衣,呸,二椅子都不像他这样”,他越说越激动,似乎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扳回一城的方向,于是无所顾忌地大肆攻击,“你十五岁那年又失足掉入水中,他把你救起来后居然亲你,你们真是恶心!”
人群哗然一片,我抢在嘘声之中问道,“这位先生您可真是神通,连十五岁那年的家事都知道?还有,您为什么要用‘求父亲’?”
人们似乎已经被这翻来覆去地关系弄得稀里糊涂,此时林熙明突然向前两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常维国,声音略带犹豫地开口道,“这位先生……您长得很像维华啊。”
“哎!别说,真的像!”
“感觉……就像是年老的。”
“乍一眼看上去气质完全不同,这么一说仔细看看……眉眼真的十分相似啊。”
我装出一副蓦然发现的惊异样子,“大……大哥?!”
“大哥?!怎么会?我看着两人争锋相对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啊……之前林教授似乎是提到了,常教授是他们家的‘二少’。”
“大哥”,我假作怔楞的模样,“你……十七年前那场火……等,等下……咳咳咳!”
我颓然地扶着林熙明的肩膀低下头不停地咳嗽,听到议论声中有人说道。
“不对啊,不是说了十七年前那场火灾之后,常教授和林教授相依为命吗?”
我喝了口林熙明递过来的水,盯着常维国那双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局面的眼睛继续说道,“那场大火……大哥”,我声音哽噎,“你不是……死了,死了吗?”
“我……”常维国开口茫然地想要解释些什么,那样子真的是愚蠢的让人想笑。
我立马打断他的话,“难道说!”我故作震惊地瞪大眼睛,抬起手颤巍地指着常维国的鼻子,“那些不翼而飞的金银珠宝是你偷偷带走的?!怪不得没有你的尸体,原来你!你居然!”
我一步一步地逼近常维国,显得有些咬牙,“大哥,金银珠宝我不在意,我就想知道一件事……那把火!那场弑父弑母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常维国被我少见的怒火吓得没出息地一抖,嗫嚅着嘴唇,支吾着说道,“没有……”
我皱着眉看着他,林熙明不含任何感情地盯着,众人也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他。我测过头,怒火渐渐被一种抹不开的哀伤浇灭,我凝噎着说道,“大哥……都过去十七年了,你说实话,就说是为了钱财去陪那个戏子……父亲不给,你放火盗财,我又不会怎么样,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咳,咳咳,你现在是没有了钱吗,看你脸色如此不好,想来找我要些许银钱就直说,毕竟血浓于水我也不会拒绝你,何必捏造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来要挟呢?”
围着的人们已经有面露嫌恶之意的,也有向常维国啐了一口唾沫就离开了的。大局已定,我也默默地在心底松了口气。
那日我和林熙明商榷之后,便就打算诱使常维国自己说出他是常家大少的事实,再由我去声讨那次大火。弑父弑母,如此十恶不赦的罪名扣在他脑袋上,他便是又有了九张嘴,说出来的话也不会再有人愿意去相信,再给他套一个看上去合情合理的“诬蔑”的理由,那么更不会有人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