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夫夫情趣,你这种大老粗不懂。”沈琮推开他,走向书架,抽出来那本写完很久的奏折,又从暗格里拿出了几封密信,确认无误后,扯上秦鹰朝门外走去。
家仆已经为二人备好了马,晌午将过,街道上人烟稀少,二人驰骋而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行至宫门。
魏献帝在勤政殿等着沈琮和秦鹰,手边放着的是新科状元陆玦的文章。
“这是今晨新回来的密信,请陛下过目。丘鹬派了使臣前往大齐,具体谈判内容没能打探到,请陛下恕罪。”
魏献帝摆摆手,道:“这种密谈,必是除了高官,连内侍都没资格在场的,打探不到也是常情。这丘鹬,最近不太老实。”
“陛下,不如出兵扫平丘鹬算了!这种蝇营狗苟阳奉y-in违的人,我们何必同他们交好?”
“不可。八年前一役,我们同大齐两败俱伤,当年丘鹬也立了大功。丘鹬盛产药材,若是此番他们投靠大齐,我们没有充足的药物后备,不能及时救治伤患和处理尸首,一旦瘟疫流行,后果不堪设想。”沈琮瞪了秦鹰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陛下,臣倒认为,此事不急。大齐内乱刚起,这三年,足够我们为战时准备。到时,哪怕丘鹬叛至大齐,也可一战。”
☆、第14章
魏献帝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天下九五至尊,没有人不抱着一统天下的夙愿。
“你是说,要朕休养生息三年?”
“是。只有百姓安居乐业,病有可医,饿殍不见,方可一战。”
魏献帝颇为诧异地看着他,将手边陆玦的文章又瞥了一眼,道:“你这看法,竟然与今年状元不谋而合。朕本来考虑着……你这是作何?”
沈琮忽地跪在了地上,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着实将魏献帝吓了一跳。“臣,还有一事,自知重罪,然皇恩浩荡,愿陛下容臣禀告。”
“你们先下去。”魏献帝将周围人屏退,连秦鹰也被赶了出去,他匆忙起身欲扶沈琮,可沈琮却是死了心一般,跪在地上丝毫不动。“信之,你我虽是君臣,可却也有着过命的交情……”
“陛下是君,当年臣一介布衣,理应为陛下肝脑涂地,承蒙陛下宽仁,得封将军。”沈琮道,“只是,臣如今作为,有违祖礼,斗胆请求陛下从宽处理。”
“只要不是通敌叛国,都算不得事。朕信你有分寸,你膝上有旧伤,起来说话。”
沈琮从怀里拿出那封藏了许久的折子,双手呈给魏献帝。
折子上,详尽地记录着,他捡回陆玦的所有事情。
最后一句“臣自请卸下将军职,贬为营兵”,便是沈琮这封折子的中心。
“朕可以不要这个状元,但是不能没你这个将军!”魏献帝合上折子,扔在了桌案上,撞倒了一摞奏折,“你若是喜欢他,朕便下旨将他赐给你,天下有谁敢多说一句?”
“臣敢。”
魏献帝被沈琮这一句话气的火冒三丈,指着沈琮的头“你”了半天,也没说句完整的话来,只能扶着头道:“在朕被你气死之前,继续说。”
“于大魏而言,陆玦绝非池中物,若是任用的好,必能造福百姓,造福大魏。可臣除了领兵打仗,朝堂之事一窍不通。于臣而言,臣不愿成为束缚他的牢笼。”沈琮从袖中拿出沈家军兵符,双手呈上,“今,臣上交沈家军兵符,自愿卸下沈家军统帅、镇边大将军之职,听凭陛下处置。”
魏献帝的眸中闪过一丝悲痛,沈家军是在他的暗中支持下沈琮一手培植起来直属皇帝的势力,当年受到了多少世家的排挤与反对,沈琮都力排众议坚持了下来。
“镇边大将军沈琮接旨,朕念你征战多年,劳苦功高,今太平盛世,特准其暂卸官职,于京领俸休憩。他日逢乱世将至,披甲归朝,义不容辞。”
“臣遵旨,谢陛下隆恩。”沈琮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在殿内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了一抹鲜红的颜色。
魏献帝将沈琮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几度开口未果,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臣告退。”沈琮推开门,耀眼的阳光晃着他一时睁不开眼。
秦鹰见他出来,匆忙上前询问:“你跟皇上说什么了?你又要搞……你额头是皇上打的吗?究竟……”
“我交了兵符,准备趁着这两年,休息休息。”沈琮适应了光线后,伸了伸腰,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朝着宫门走去,“秦鹰,这两年沈家军的规划,前段日子大概都交代给你了。我不在,沈家军就交给你了。”
“你不在,又何来沈家军?!”
“嗯……你想改成秦家军也行。”沈琮笑道,步履没有丝毫受影响。
秦鹰怒极,毫无与他打趣的心情,两步追了上去,扯住了沈琮,质问道:“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破办法?辞官?沈琮,被男色冲昏了头脑,你可真有本事!”
沈琮不回,甩开他继续朝前走。
“沈信之!”
他停步了,微微侧目,秦鹰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嘴边的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秦鹰,我也是人,我有我的七情六欲,我也会累。有些事,将来你就懂了。”沈琮的手背在身后,头转了过去,彻底留给秦鹰一个背影。“快珍惜你不多的有闲情管我的时间吧,明日调令一下,你就没空了。”沈琮挥了挥手当作告别,继续朝着宫门走去。
秦鹰被他前一句话感动的愣在原地,暂时忽略了后半句的诡异之处。
“沈信之!你就是懒得处理公文!你给我站住!”
☆、第15章
沈琮回到府中,陆玦已经将挑好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放进了柜子里。沈琮对他这个讲究的作风是非常服气的,毕竟他的房间除了书柜绝对放的一丝不苟,其他,真的有些不忍直视。
他敲敲门,得到回应后走了进去,道:“你倒是醒的挺早,看来这安神香没什么用处,改日给你配些新的来。”
“不用,这个香我用着就挺好。”陆玦将书放下,笑着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背,“信之,明日早朝过后我便有官职了,今后,我也可以护着你了。”
“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陆玦的表情严肃起来,他郑重其事地对沈琮说道:“幼时我曾亲眼见过百姓饥不择食,饿殍遍野,可地方官员却仗着天高皇帝远鱼r_ou_百姓,不只贪了多少。那时我就想着,有一天一定要杀光所有的贪官污吏。”
“如今御史台中丞一职出缺,朝中多方势力都盯着这个位置。”沈琮摸着下巴看着面前的人,“你倒是能给皇上解决了这个麻烦,没有什么势力,初生牛犊不怕虎,能踏踏实实拉下几个贪官。想来皇上也有这个意思,明日我再替你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如了你的意。”
陆玦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不过须臾便又紧张起来:“你不用管我!皇上安排什么职务我都可以胜任,你手握兵权,还是不要过多参与到这种事里来了。”
沈琮宽慰一笑,替他倒上茶水:“你学的倒是快。不过你放心,今日我入宫面圣,已经同皇上说了我们的事。”
“怎,怎样?你方才进来我便看到了你额上的伤,我还以为是你自己碰的。是不是龙颜大怒才……”
“皇上没说什么,你也知道我手握重兵,若有一天我娶妻生子,这兵权说不定会世袭下去。如今这样也算是解决了皇上的后顾之忧。”
陆玦看着沈琮,他额上的伤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去医馆包扎了起来,只能透过纱布看见一些并不真切的血迹。沈琮将一切都说的云淡风轻,甚至还分得出心情宽慰自己,交代面圣时候的事情,让人猜不出来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陆玦有一瞬间的恍惚,若面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之前,请让他深深的溺死在这无限的温柔和幸福中。
不出沈琮所料,他最后一次以镇边将军上朝的早晨,各个势力在朝堂变成了一锅粥。
不仅对御史台中丞这个位置虎视眈眈,还想对科考前三甲的职位安排横c-h-a一脚,严肃的朝堂上,一片混乱。
沈琮同往日一样,闭着眼睛站在左侧首列听着他们吵个没完,还时不时地打个哈欠,甩着朝冠上的穗子玩。
魏献帝对此司空见惯,朝沈琮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便正了正自己的朝冠,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一声,道:“列位臣工。”沈琮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还带着一些困意的尾音,让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
“沈卿有何看法?”魏献帝道。
沈琮向前一步,郑重道:“启秉陛下,臣一向不爱掺和这些事,但是这次,臣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还请陛下和列位臣工一听。”
“讲。”
“御史中丞这个官,说大也不过是一个从三品官员,上头还有御史大夫镇着。说小,也确实不小,有权弹劾在场的每一位,还要有够硬的手腕和骨气,最好没有什么复杂的背景。臣回京途中,路经不少小镇,不少官员鱼r_ou_百姓,贪污腐败蔚然成风,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恐怕镇不住这群蛀虫。臣想,不如从科考的三甲中选个人出来,权当是历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