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君默宁不说话,皇后继续说道:“晗儿流落民间数年,可也拜得名师;如今他仰慕于你,你既收了昀儿,为何要为难我晗儿?
你若不喜他,本宫今日便将他带回,另觅良师,也不会受你羞辱!但是你君默宁何德何能……”
“皇后娘娘所说极是……”
“齐晗之事无须你多言!”
一站一跪,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第97章 慈母心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皇后怒意正盛,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依然端着一国之母的气势怒视着对面站起身脸色平和的年轻男子
——她亲生的儿子马上就要侍奉的主家。
君默宁淡淡笑着,从身前跪着的少年手中抽走藤条,是的,是“抽”,抓住一端,横着带动藤条,在齐晗的掌心滑过——警告的意
味已然显而易见。
齐晗整个人几不可查地抖了抖,掌心向上平摊着,不敢动。
他其实知道自己在相府做书僮的事情确实不妥,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先生被自己气得不愿收他,那么除了这个办法,还
有有什么办法才能留下?如今他已知晓先生和师父对自己的在意,那他实在对以什么身份留下没有任何异议。
齐晗真正在意的,是皇后的最后一句话:你君默宁何德何能……
时至今日,皇后并没有得到齐晗内心的认同,他没有把十二年的遭遇归咎于皇后,但是十八年过去了,他对这个突然成为他的母
亲的一国之母,很难生出应有的母子之情:一是因为凌雪,把“母亲”这样一重角色彻底演砸;二是君默宁和楚汉生的存在,让齐
晗没有了对母亲应有的渴望。
君默宁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将藤条放在一边的桌上,正视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君三何德何能,的确不能收嫡皇长
子为徒。”
齐晗倏然抬头看着君默宁,眼里的疑惑和惊惧显而易见。他知道他先生的x_ing子,若不想让人看出什么,别人决难看出他心中所想
。之前他已说让自己做书僮才好留下,如今……竟是……还是……
一念及此,齐晗的目光转向皇后,并不明显的责怪中只有浓浓的悲伤,这道目光不但让皇后的怒气如沸汤沃雪一般消散,也触动
了另外一个人。
“先生!”一旁已经名正言顺的齐昀突然再次跪下道,“若是先生只收一徒,请收哥哥吧。昀儿做书僮,昀儿是弟弟,侍奉先生侍奉
哥哥是本分……”
容芷兰看着,并不阻止。
齐晗低下头:他竟不懂事至此,连昀儿……
“君默宁,”皇后放低了语气,此刻的她更像一个无奈的母亲,为自己儿子的坚持放下多年以来的尊严,“晗儿蒙遭大难初初回宫,
我们母子相聚日浅,但我知道他是乖巧懂事的孩子……你既能收昀儿,为何一定要为难我晗儿?”
君子渊似乎有些看明白了幼子的用意,于是开口道:“是啊,宁儿,看看他们兄弟,再看看你两个哥哥,你忍心让他们以主仆相
称?”
君默宁看着皇后道:“娘娘的意思呢?”
皇后看了看齐晗道:“我自是希望晗儿能够留在宫里,好好养伤……也能母子团圆。只是皇上说君三少医术超群,晗儿自己又愿
意……身为母亲,我……不论求医还是求学,我也自然希望他能留在相府……拜师学艺……”
君默宁淡淡一笑道:“娘娘的意思君三懂了。收齐晗一事,君三应了。”
在场每一个人都以诧异的眼神看着温和浅笑的年轻先生。
“君三答应收齐晗为弟子,”君默宁似乎为了安众人之心,重复了一遍,末了又加了一句,“为慈母心。”
皇后动容。
“汉生,去准备……”
“君先生,”皇后阻止道,“我都准备好了。”
一个宫女奉上一个托盘,上面横放着一把紫檀木的戒尺,与适才齐昀的那一把一般无二。皇后接过托盘,俯身交给跪着的齐晗,
并无只言片语的交代,所有的情感似乎浸润在这把制造痛苦的诫具之中。
齐晗接了,第一次如此靠近如此用心地看她——他的生身母亲。
皇后直起身子道:“君先生,晗儿拜师即为弟子,有过当罚;只是请求先生念在他重伤未愈,稍加垂怜……”
君默宁没有表衷心,只略一点头重新落座。已有下人重新沏茶放在托盘之上,齐晗咬着唇将托盘举过头顶。
君默宁拿起茶盏喝了,再拿戒尺。齐晗把托盘交给等候一旁的下人,掌心向上过顶而奉。
依然只是轻轻地三下。叩首。礼成。
上至君子渊下至秦风,但凡熟知内情的人,无一不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齐晗直起腰身,及至此刻,他还有些如在梦中。他竟然……真的……拜师了!名正言顺地成了君默宁的弟子!可以堂而皇之地告
诉大家,我齐晗的先生是君三君默宁!
他想大声地告诉天下人!
可是,他带着喜悦和激动的心情看到的是他的先生微微泛冷的眼神,齐晗心中一震,自然想起刚才冲动之下的那句话!
其实一直以来,齐晗都做得很好,虽然他对皇帝和皇后实在提不起对亲身父母的孺慕之情,但是该有的尊重和礼仪丝毫不差,他
心中也并未怀有多少对于过去的怨愤之情。刚才那句话,纯粹只是因为皇后辱及了先生……
想起先生对相爷和夫人的仁孝,他知道,他没有理由解释自己的错。
先生教的第一课,是担当,担当自己的责任,也担当自己的错误。
齐晗明白了先生未曾叫起的缘由,转过身膝行两步到皇后身前,叩首道:“母……母亲,刚才晗儿……出言不逊,请您……责罚
……”
皇后捂着嘴别过身去。
到底还是慈母之心,如何舍得真正责罚?齐慕霖带着皇后和容贵妃离开的时候,皇后的耳边还回想着那一声“母亲”和齐晗终于不
再疏离的眼神,她几乎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十月怀胎生下来,却没有机会照顾长大的孩子!
她看到他看着君默宁的眼神,身为母亲,一个心怀歉意的母亲,她万分愿意成全孩子的心愿——即便再次品尝分离。
所有的仪式都简单而正式地完成了,君默宁很随意地留下了秦风,赶走了阿火,与父兄施礼之后,带着新收的两个徒弟一起回无
音阁。
路上,君默宁和楚汉生走在前面,齐晗齐昀兄弟走在后面,秦风远远地缀着。大家都像在做梦。
齐昀的脚步都有些虚浮,他满眼星星地看着前面的身影道:“哥,我们真的拜君三少爷为师啦?从明天开始,我就可以学武功,
学‘君十策’,然后追女孩子啦!”
齐晗被弟弟‘远大’的理想逗笑了,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我在民间的时候便识得小君学士,听他说咱们先生外表不羁,实则
极重礼仪规矩。你昨儿不就被呵斥,你忘啦?”
“没忘!”齐昀拍拍胸脯道,“哥你别说,真的很吓人!咱们那两个娘一点都不心疼我们,那可是上好的紫檀木的戒尺,打在身上多
疼啊,嘶……”
即使不是紫檀木,只要先生打的,就能让你疼进骨子里永远忘不掉!齐晗心里想到。
这兄弟俩在后面嘀嘀咕咕,前面的大个子楚爷也是压低了声音道:“爷,可总算把晗儿收回来了!您今天这‘借驴下坡’可真是不错
!”
“皇后娘娘是驴吗?”君默宁突然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怼大个子。
楚汉生一时发闷,继而才发现自家爷心里有气拿自己当出气筒,大个子不受冤枉气,回敬道:“皇后自然不是驴,皇后是一国之
母,她都不追究晗儿顶嘴的事,您可不能再打他!”
君默宁诧异地看着反应迅速对答如流的大个子,笑道:“每次遇着那小子的事,你都能说会道!我不打他,打坏了还得我自己治
,吃饱了撑的!”
楚汉生没话了,他家爷花样可多,不打?有比打难受的法子!他知道今天爷是借‘皇后’下了坡,可是心里的那股子气到底没有消
干净。楚汉生微微转头看看后面的两兄弟,只希望他们能够乖巧些……
无音阁,齐晗齐昀跪聆师训。
君默宁说:“外面人都知道君三脾气不太好,一言不合就动手;与我亲近的都知道君三规矩多,下手也挺重。你们是什么身份在
这里都没用,弟子就是弟子,挨打受罚是本分。君三在学业上不会藏私,但是能学到多少得靠你们的悟x_ing和勤勉,我不会驱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