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的紫衣,朱明连同众堂主一起施礼告退。
齐晗偕同易楚云经由属下带着到了议事厅旁边的小花厅,易舒云已经意态闲适地等着他们了。
齐晗抱拳略施一礼,身后的易楚云却是软软地跪了下去,也不说话,只低着头不敢抬起。
易舒云眼中闪过一丝情绪,随后淡淡问道:“伤都好了?”
少年的身子明显抖了抖,又勉力挺了挺跪姿,垂首答道:“回哥哥……都好了……”
“当日……打了多少你可还记得?”
易楚云的声音都开始发抖:“楚儿……不……不记得了……”被绑了手脚之后,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熬刑忍痛,哪里还顾得上打了多
少?他只记得第一次挨了二十九下,他痛呼出声;第二次挨了十五他就忍不住了,第三次他不敢冒险,便求着兄长绑了手脚堵了
嘴地打。他没告诉齐晗的是,这个机会,是他用额外的二十板子……换的。
哥哥是不是要全部都补齐?少年心里恐惧地想。
易舒云却只是淡淡道:“没打完的三十五下,还有你自己换来的二十下,统共五十五下板子,哥哥权且给你记着。如今你在师兄
那边,要懂事听话,认真受教,不可再有鲁莽违逆之举,记住没有?”
易楚云终于抬头看了看兄长,之后端正叩首道:“楚儿记住了……”
“教主这是何意?”齐晗在一边看的有些糊涂。
易舒云奇怪道:“难道君公子不是来找我辞行的?本座说过了,君公子若要离开我不拦着,但是,易晞得跟着一起走。”
“谁说我要走?”齐晗的表情比易舒云更奇怪。
第155章 右护法
齐晗的确不想走,先生的行踪是他和莫冰推测出来的,并不能确定;而且他现在武功尚未恢复,外间兵荒马乱地谁知道会发生什
么意外。反而留在纵天教是最好的选择,作为西川的土著,纵天教所有的根基都在这里,即便不c-h-a手这次民乱,易舒云这里的消
息定然是最灵通的。而先生在外间有任何动向,兴许他也能很快知晓。
这就是齐晗心中的小九九。
听到齐晗说不走,易舒云的确有些吃惊。这段日子以来,他已然对这个比自己小了一两岁的“大师兄”有了一些了解,说他谦谦君
子不为过,温和也心软,心胸宽广不计人过;但是有些原则守得很紧,偶尔触了底线,也有犀利的词锋;聪明绝顶,但极少外露
……
作为一个从小扛着自己的和父辈的命运在y-in谋和杀戮中成长起来的人,易舒云心里很羡慕齐晗的纯粹——因为只有被保护得很好
的人,才能保有这样的x_ing格……
“君公子要留下,我自然没有异议,纵天教欢迎之至。”易舒云洒脱道,“易晞起来,侍奉好你师兄。”
易楚云应是起身,乖巧地站在齐晗身侧。
易舒云继续问道:“那君公子来找本座,是另外有事?”
齐晗也不客气,自己在一边坐下之后,说道:“我听说西川的民乱愈演愈烈,想找教主问问具体情况到底如何。”
易舒云并不藏私,将之前莫冰与齐晗说过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齐晗却听得直皱眉,忍不住问道:“教主所知也仅有这些?”
易舒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目注着齐晗道:“自然不止这些。但若要再说,就涉及我教中内务,实在不宜透露,请君公子
见谅。”
齐晗气结,这家伙摆明了不想与自己多说。奈何他此刻人在屋檐下,若摆出实在着急的态度,还不知这个在他面前惯用‘阳谋’的
纵天教教主,又要给自己摆下什么龙门阵。齐晗索x_ing不再多问,起身抱拳告辞,他相信有莫冰在,他想知道的事情一样可以知道
。
易楚云看师兄走了,朝着自己哥哥施了一礼,也赶紧跟了上去。
“君公子且慢!”
背后传来易舒云的声音,齐晗淡淡一笑,才敛了表情回头,‘疑惑’问道:“教主还有何指教?”
易舒云微微摇头道:“不敢指教君公子。只是最近本座实在教务繁忙,这里有几册账本,要派给易晞去做。易晞,给你三天时间
,回来复命,听到没有?”
易楚云有些傻眼地看着哥哥递过来的三册厚厚的账本,三天?给他三年他也做不好!因为他根本不会啊!不敢不接,接了也只能
自寻死路。复命?他可见过前来复命的纵天教下属被教规罚得被人抬出去的场景!
看到易楚云欲哭无泪的表情,齐晗皱眉道:“教主,易晞初初启蒙,别说算账,连字都还没认全,如何完成任务?”
易舒云施施然道:“这不是还有君公子吗?君公子家学渊源,君子六艺定然早已烂熟于心。公子可以先教易晞数术之道,他学会
了,自然就能完成任务了。当然,若是君公子肯帮忙,那本座也是欢迎之至的。”
齐晗哂笑,三天?怎么教?他和京城户部的源叔叔都是先生手底下熬出来的,光算筹一项,就挨了多少戒尺、剥了多少个j-i蛋!
更不要说之后的熟练阶段,被蒙着眼睛,光靠耳中听见的报数和手指上与算珠之间的触觉,就要在第一时间算出成串的数字计算
之后的结果!算错了怎么办?哦,很简单,算错多少就打多少。
齐晗还记得有一次,他拨错了一个千位数值,最后的结果整整差了一千多近两千。看着自己的结果和先生脸上的笑意,破天荒的
他一点都不害怕,因为他知道,如果真的按着这个数字挨戒尺或是板子,他一定会被打死。如他所料,先生并没有打他,只是让
他将算筹的基本运算法则重练一千遍,而已。
事后,他的左手因为抽筋,整整有三四天不能动弹。
这些回忆在齐晗脑中一闪而过,他看着易舒云“坦坦荡荡”的笑颜,知道自己还是掉进了他的“阳谋”之中。只是他如今的软肋如此
清楚地摆在面前,除非他放下易楚云不管,否则,就只能就范。
二人携着三本账册回到居所,易楚云进门就跪下,满脸愧疚道:“师兄,都是易晞的错,是易晞笨,什么都不会,才让哥哥……”
齐晗扶他起身,说道:“没有谁是生来就会的,而且你哥哥的目标显然就在我而不在你,说到底,还是你被我连累而已。不过,
你哥哥既然有心要把这些事情交给你,数术之道你迟早也是要学的。趁着这次机会,我就先教给你。”
“真的!”少年拉着齐晗的手雀跃异常,露出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道,“师兄放心,易晞一定会好好学的!”
“你别高兴得太早,”齐晗将账册放在桌上,淡淡说道,“任何技艺的学成都不容易,你初初启蒙,原来的功课就不轻,现今提前加
了数术,你的日子不会好过。有一点你要记住,我原谅了你过去的错,就不会再有任何追究;但是于学艺一道,你若做不好,也
不要怪我下手的分寸。”
这时的易楚云还有些茫然,可是当他真的面对那一项一项功课,而他即便竭尽全力也不能让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的师兄满意的时
候,才渐渐明白师兄的话是什么意思。
之后的一段时间,每一次易舒云兴之所至来到客院的时候,几乎都能看见他那个逃离了自己这双魔掌的弟弟,不是跪在外面的院
子里嘴里叨叨叨地背书,就是肿着一双手握着笔写字;看到自己来,原有的惧意都不见了,可怜巴巴地看他一眼,有埋下头去。
而那个温润如玉的师兄,一手算筹打得飞起来,厚厚的几本账,用不了一两个时辰就完工了;后来不仅账目,连一些店铺的人员
考核、调动、任免,他都来者不拒,直到近来,他已经可以坦然地与他和朱明一起在议事厅听取纵天教下属的汇报了。那副施施
然万事不萦心的样子,易舒云打心底里赞叹。
最终有一天,两个人在院子里吹着秋风晒着太阳喝茶,被两个兄长压榨得精神都要崩溃的易楚云好容易得了半天的休息,一头扎
进被窝,睡了个昏天暗地。
易舒云随口问道:“亦晗,你真没打算离开?”
齐晗笑道:“这里挺好,西川最近不太平,我出去了也不安全。”
二人如今更像朋友,很多话不用明说也能知对方想法,这一切还要归功于初初相识之时的争锋相对。易舒云也笑,显然知道齐晗
的用意并不在此,便不客气地戳穿道:“我本以为是我将你诓入毂中,为我所用;如今看来,你竟本来就有这个心思,倒是我妄
作小人了,但愿易晞不要怨我才是。”
齐晗撇了他一眼,说道:“家师素来对我要求极高,晏天楼里的事出不得任何差错;如今有个纵天教让我练手,做好了以后都是
易晞的,而易晞是我师弟;做不好,大不了我们一拍两散……”
“你何时变得如此不负责任?”易舒云故作惊异道,“易晞口中的师兄可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