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好个柳氏!到底是谁给了她的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混肴嫡庶, 真是杀了她都是便宜她了, 那种心思歹毒的女人就该千刀万剐。
可恨那容裕海,有眼无珠,二十多年来,竟然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这样愚昧糊涂的人真的能当我朝的官员?
康元帝那个气啊!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让他愤怒的,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 这么多年,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跟他心意相通, 又是个治国良才, 本以为他能携手贤臣开创盛世年华,哪知道特码的, 贤臣还没携手呢,就被后宅的那些腌臜事给祸祸了。
这就好比康元帝好不容易得到一块绝世宝贝, 结果眼睁睁的看着不识货的人, 把宝贝摔了个支离破碎, 康元帝那个心痛啊!流泪啊!恨啊!
如果不是顾忌下毒的人是容砾亲娘, 容裕海是容砾亲爹, 康元帝都恨不得把这两人直接给发放边疆了,真是太特么糟心了,这都叫个什么事啊!
就在康元帝暴躁不已的时候,外面小太监传话,说文华殿大学士求见。
康元帝想了想,这大学士貌似,好像就是容砾的亲外祖父啊!
对方这个时候来,是做什么来咯?
康元帝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对着小太监发话:“既然大学士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微臣徐有仁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行了,起来吧。”康元帝现在对那徐氏也很是反感,所以厌屋及乌,对这位正一品的大学士也没什么好感度。
徐有仁苦笑一声,缓缓的站起来,他也不知道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临了了,被人这么摆了一道。
可恨那容裕海害得他幼女,亲外甥反目成仇,如今那天之骄子般的人物就要殒命而去,爱女也憔悴不堪,一夜之间犹如苍老十岁。
徐有仁心中又痛又恨,只是蓦然想起昨晚幼女来找他说的事,这位年迈的大学士又重新打起精神来。
徐有仁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沓纸,康元帝身边的喜公公特别有眼色的接过呈上去。
“启禀皇上,这些都是这么多年来容裕海收受贿赂,卖官,结党营私的证据。”
吏部尚书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封勋等事务,是吏部的最高长官,为中央六部尚书之首。可想而知,这些年来容裕海通过手中官职,如何以权谋私的。
意料之中的,康元帝在看了那些证据之后,都快气的冒烟了,好,好,好得很哪。
他原本以为容裕海只是蠢了点,不太适合吏部尚书这个位置,现在看来容裕海不仅蠢,还特么贪。
康元帝看着纸张上记录的种种钱财笔细,恨不得直接让人把容裕海拖过来乱棍打死。
这些钱财全部加起来,都够得上他国库的几年存储了。
康元帝怒归怒,不过到底是当皇帝的人了,所以他很快收敛好情绪,打量着下首老实站着的大学士,淡声道:“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徐有仁眼眶突然就红了,好不容易才压住泪意,哽咽出声:“求皇上开恩,让小女明.慧见一见我那受尽苦楚的外孙罢。”
殿内,年迈的大学士痛哭流涕,康元帝见了,心中也很是不落忍,只是他想起前两日暗卫来报的事,终是无力的叹了口气。
佛家常言因果,这种了什么样的因,注定会得什么样的果,即便他是皇帝也无能为力。
罢了罢了,终归是他们徐家人的事,他还是莫要当这个坏人罢。
康元帝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摆摆手,“行了,你也别哭了。那容砾自知没有几日好活,谢绝了太医的医治,到普陀寺出家了,说什么佛渡众生,在他死后,佛祖必定是能容得下他的。”
徐有仁闻言,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出来了,那孩子真是能让人疼到心里去。
也不知道回去告诉明.慧这个消息,她又能否受得住?
罢罢罢!他们母子之间这场孽缘,都是剪不断理还乱。
徐有仁心情沉重的向皇上告了辞,回去把消息传给了幼女,果然如他所料,幼女听闻此事,又是涕泗横流,哭的肝肠寸断,最后更是连夜赶去了普陀寺。
普陀寺只是一小庙,建于山顶,上山道路崎岖,但这些困难在一心想要见儿子一面的徐氏面前都不是问题,她只担心到了山顶,进了普陀寺,那人却不愿见她。
徐氏满心苦涩,提起裙摆,坚定的向山上爬去。
徐氏身后,徐家大哥和徐老爷子也是面色沉重。
“父亲,你说砾儿会原谅妹妹吗?”
徐有仁不语,只是疲惫的摇摇头。
徐家大哥不吭声了,两父子只能回到马车里默默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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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陀寺外,一名身着藏青色长袍的青年立于山顶,他微垂着头,似乎在俯视山下。
【嘤嘤嘤………徐氏好可怜哪!主人你待会儿会见她的吧!】系统殷切期盼道。
陆家宁摇了摇头,“不是我愿不愿意见徐氏,而是真正的容砾愿不愿意见徐氏。”
【主人?】系统不解。
陆家宁扬了扬手,他的手腕上有一截透明的丝线。
【魂体!!】系统大惊【主人,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个世界不是只能容纳一个“容砾”吗?】
陆家宁失笑,扬了扬手:“小傻子,你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系统没有注意到那个称呼,它的注意力都被陆家宁手腕上的“丝线”吸引去了,仔细观察半晌,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执念啊!难怪了。】
“是啊!这是容砾最深的执念,他可以不在乎柳氏对他的伤害,不在乎容明珠对他的算计,不在乎容裕海对他的冷漠,唯独放不下徐氏,爱不了,恨不得,唯有魂飞魄散,只求一个解脱。”
【主人,你不要这么】伤感啊。
陆家宁温柔的用神识摸了摸系统,然后将一道清心咒打入“丝线”内,神识传音 “她来了,你要见她吗?”
“我………” [丝线]犹豫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那人的确生了他,他最后也因她而死,算是还了她的恩情,但这么多年他受的苦楚却是抵消不了的,多少个夜晚,他愤怒哀嚎,绝望哭泣,种种经历还历历在目。
忘不了,放不下,恨不得,唯有永世不相见,方得解脱。
随着这么一个念头,原本缠绕在陆家宁手腕上的“丝线”烟消云散,同一时刻,山下徐氏脚下踩滑,整个人摔倒在地,好在及时被身边的丫鬟扶起,徐氏望着天空,觉得月亮似乎更亮了些,但她的心里却空落落的,好像她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徐氏心慌意乱,用力甩甩头,继续向山上爬去,这一次因为月华大盛,整个山间诡异得亮如白昼,徐氏再没有踩滑过。
月华之下,一阵轻烟飘飘渺渺:母亲,这或许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一件事了。
尔后轻烟散去,徒留山顶一声叹息。
这又是何苦!竟是连自己最后一点执念都不愿保留,苦了自己,苦了他人。
【呜哇哇哇………,主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好难过啊!我是不是哪里坏了?】
陆家宁低头看了系统一眼,轻声道:“若是觉得哪里坏了,不如休眠一段时间再重启。”
【那也好。】
系统休眠了,山顶又恢复了它原本的冷清,一阵寒风吹过,冻的陆家宁打了个哆嗦,突然肩上被披上披风,温暖裹住全身。
陆家宁回头一看,除了方矣还能有谁。
这段时间,经过陆家宁的悉心“治疗”,方矣已经可以用拐杖柱着走路了。
陆家宁抬手解开披风,又走近方矣,然后一扬手,披风将两人都裹住了。
“走吧!回去了,这么冷的天,不知道跑出来干什么?”陆家宁扶着方矣,口中抱怨着,方矣都好脾气的应下,两人相携而走,身后月光两人的身影越拉越长,直至重合。
这个晚上,徐氏注定没有见到容砾,徐氏也没甚抱怨,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终于在寺庙僧人做完早课后,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徐氏满心期待的等在禅房,突然门被打开,徐氏惊喜回头,下一刻,笑容僵硬在脸上,来人一身素衣,三千青丝披于脑后,手中拿着一串佛珠,只看这身打扮,只会感叹一声,好一个风姿绰约的俗家僧人。
但是目光触及到青年脸上,眼底泛乌,面色苍白,嘴唇干裂青紫,任谁见了,都能看出青年命不久矣。
“砾儿。”徐氏短短唤了一声,才发现声音沙哑的厉害,眼眶红红。
陆家宁不为所动,对着徐氏双手合十,“贫僧法号了尘,施主可莫要再叫错了。”
“了尘?”徐氏呆呆重复,了尘,了却前尘,尽忘往事。
砾儿他,终究还是不愿原谅她啊!
希望彻底破碎,徐氏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捂面痛泣,哭叫哀嚎。
她在悔恨,如果她曾经不是那般尖酸刻薄,容不得人,她和她的砾儿如何会走到这般不可挽回的地步,都是报应,都是报应哪!
徐氏哭的伤心,陆家宁唯恐自己心软做错事,偷偷溜了出来。
他抬头望着y-in沉沉的天空,感慨颇多: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陆家宁甩了甩头,心里难受极了,他慢吞吞的往回走,打开自己住的厢房,小几上温着一壶酒。
方矣偏头看他,摇了摇被子,问:“要来一杯吗?”
陆家宁二话不说,拿过酒壶就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