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山关地势陡峭,易守难攻,凭借岁夜的阵法,撑到古樱他们带援兵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珏央他们在战场上拼杀了一天一夜,现在趁着魔族暂时撤退,他们才回了圆山关休整。
事实证明,哪怕珏央满身血污衣衫破烂,也是个美人。
与墨嫌弃地看了一眼手中沾满血的折扇,直接扔了换了一把。
他掏出一张帕子和一块小铜镜,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脸上的血污,露出一张眉目清朗却凉薄的脸来。
他左眼下有颗红痣,平添了一股子明艳,掩尽一生风流,却给人薄情的感觉。
若是祁濯他们在这里看到与墨擦脸的一系列动作,一定会明白岁夜整天臭美那德行是跟谁学的。
“我说,咱们这么打也不是个办法啊!”
珏央白了与墨一眼,“那你说,怎么办?你打得过清刀?”
与墨苦着一张脸:“我要是打得过她就不是二师兄了。”
珏央坐在圆山关临时搭建的城墙上,赤棠剑被丢在一边。他第一次这样讨厌法则天书上不许八大古上神参与战争的规定。
不然直接让创世大人出手,还会怕那什么不死圣女清刀?
与墨有些感慨:“当年的镇压之战,有大师兄坐镇,四岭帝君还没死绝,打着比现在可轻松多了!”
珏央突然觉得二师兄的智商有些堪忧,他是真的看不出来清刀当年根本没用全力?
姜晔御剑从前方战场回来,蓝衣白袍已经被鲜血染得看不出颜色。他神色凝重:“不对劲,对方对我们的阵法很熟悉。”
珏央何其聪明,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有内j-ian!?”
姜晔:“我们不能确定,但这守山大阵是岁夜亲自画的,改了不少地方。清刀却似乎对这个阵法了如指掌。”
与墨:“岁夜的阵法不可能泄露,或许......只是巧合?”
珏央冷哼:“天下间哪有这么凑巧的事?莫不是她清刀也是个阵法大家,一眼便能看出岁夜改了哪里?”
与墨沉吟片刻,仰头看向战场的方向:“我亲自去看看。”
姜晔连忙拦住他:“二师兄,战场形势险恶,你还是别去了。”
“是啊,一个只会用扇子的混蛋,还是别去添乱了,在这里等三师姐四师叔他们带援兵来吧。”珏央拿起赤棠站起来,“我跟五师兄去。”
他踉跄了一下,用赤棠稳住身体。
姜晔立刻伸出手扶了他一把,被珏央推开:“别,我还没那么弱。”
与墨喊住他:“珏央,一切小心。”
珏央偏过头:“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珏央,我不是跟你讲了我的字吗?”
“好吧,”与墨道,“棠玉,一切小心。”
珏央这才满意,御剑而上,赤棠殷红的剑芒留下绚烂的流光。姜晔紧随其后,他没有用光芒璀璨的和光,而是拿出了霜凝。
那柄诞生于雪域极寒冰雪中,剑光冷冽如霜的银白色长剑——霜凝。
与墨摇扇的动作停了下来,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可就是说不出来。
但愿一切顺利。
事实证明,与墨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乌鸦嘴属x_ing。
清刀找到了阵眼!
姜晔在一旁与清榕缠斗,无暇顾及珏央。
清刀左手提着黑气弥漫的百盲刀,刀长几乎到了清刀的胸口,样式古朴,刀身上有一百只闭着的眼睛。
有一种说法是:当百盲刀的一百只眼睛全部睁开,便能违背法则天书的秩序,逆转乾坤。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珏央,身形灵动如鬼魅,百盲的刀身沉重却丝毫影响不了她的动作。
要说清刀此人,身为魔界最强战力,实力没得说,长相虽略显凉薄却也貌美。
最可怕的,是她手上沾了无数鲜血,身上有那般沉重地杀孽,一双眼眸仍如孩童般清澈干净。
是要怎样坚硬的心肠,身负无可恕之罪仍毫不动摇?
珏央全神贯注地观察她的动作,手中赤棠凝聚了朱红的灵光,目光紧紧地跟随那道迅疾的身影。
他大喝一声,身随剑动,赤棠准确无误地刺中了黑影!
珏央却没有多兴奋,恰恰相反,他的心沉了下去。
若是这般简单就能刺中清刀,当年知鬼也不会死。
果然,他刺中的只是清刀用神识凝聚的□□化影。
清刀冰冷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多年不见,小公子可有长进?”
时隔多年再次听见这个声音,珏央仍脊背发寒。这个声音,勾起了他心里最深的愧疚——对知鬼的愧疚。
万年前,清刀也是这样,冷冷地说:“你们来错地方了。”
然后知鬼便替他挡了那一刀,就此殒命。
“清刀!!!”深深的愧疚和恨意在他心底蔓延,最终让他失去了理智。珏央拼了命一般攻击着清刀,九寒剑法都要被他使出花儿来,九条雪白的尾巴在他身后展开!
“小公子,你不是我的对手。”清刀看着他的九尾,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即便否定了珏央的实力。
一个不过两万岁的天狐,修出九尾又如何?根基不稳,不过一击便破罢了。
清刀不再被动防守,她手中百盲黑光大盛,百盲齐刷刷地睁开了五十只眼睛!
她仍用左手拿刀,气势陡然增强,强大浩瀚的神识笼罩了整个阵法!
那一刻,珏央突然很清醒,并且从未如此清醒。他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一个深渊,不断地下坠,掉不到底,也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任何一处。
然而出乎他意料,清刀并未下杀手。
她虽然将珏央一刀打出几丈远,令他身受重伤也破了他身上的阵眼,却没有乘胜追击了结他的x_ing命。
他正疑惑时,就听见清刀冰冷又沙哑的声音仿佛穿越时光般来到耳旁:“不杀你,是因为你是哥哥的徒弟。”
珏央费力地想要睁开眼,奈何眼皮太沉重。他一身鲜血淋漓,明艳无双的脸上因为带了血,而有一种近乎妖异的美丽。
如同开到了极致的海棠,少一分不够艳丽,多一分便是荼蘼。
似乎有人将他带了回去,他无力深思,便陷入前尘旧梦里辗转。
远方,岁夜正画着阵法,突然笔尖一抖,一滴浓重的墨汁滴在雪白的宣纸上,他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姜晔带着珏央突围,后背被清榕连砍五刀,他拼尽全力,才将昏迷的珏央带回了圆山关。
清刀收了兵,远远地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通过珏央看见了什么人。
然后不带丝毫留恋地转身离去。
......
荼钺从未见过如此华贵美艳的少年。
那少年坐在玉海棠粗壮的枝干上,似听见了自己的脚步声,微微偏头看过来,荼钺屏住了呼吸。
如蝶翅般的浓密细长睫毛下,是一双水波潋滟的桃花凤目,熠熠生辉,抬首低眉间,顾盼流光。眉毛的颜色极深,秀挺的鼻梁下是形状完美的丰满双唇,颜色是淡淡的粉色。
他看过来是,眼角眉梢似乎带着些微的光华,仿佛马上就要有一朵海棠盛开在他鬓边。
少年身着红衣,腰间白玉带,缀着一圈细细的金铃,有一块美玉悬在腰间。
他身后,是一大片漠林如同云霞般绚烂的海棠,却分毫不能夺取他身上的光芒。
“你是谁?”愣怔半晌,荼钺才问道,已经有些把控不住自己的声音。
少年倒是很平静,声音如珠玉相击般清越:“稷离珏央。”
荼钺大惊,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少年,像是冒犯了什么又很快低下头。
他是听过珏央的名号的,秩序之神唯一的徒弟,北岭帝君唯一的孙子,早有传言他就是未来的北岭少君。
“小王君怎会在这里?”这里可是仙界,他不好好在神界待着跑带自己的漠林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跑到哪儿了,我看不见。”珏央这样回答。
荼钺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大秘密。
“你是谁?”这下轮到珏央问荼钺了。
荼钺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家父乃仙界司则天君,我叫荼钺。”
“荼钺?”珏央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面露疑惑。
荼钺沉默片刻,他是司则天君最小的儿子,也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职位,借着父亲的荫蔽在仙界北荒大地种了百里玉海棠林,混日子罢了。
珏央可是神界北岭的小王君,没听说过自己也算正常。
“那我们就算是认识了,荼钺。”珏央笑道,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可以接住我吗?”他作势要跳下来。
荼钺连忙上前一步,伸出手。
珏央跳了下去,被荼钺抱了个满怀。那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颜在荼钺眼前放大,他的心不可抑制地一阵猛跳。
世人皆爱美丽的容颜,偏偏他稷离珏央,生得这世上最好的皮相。
珏央很快离开他怀里,伸了个懒腰道:“你可否让我在这里暂住一段时日?”
虽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样的要求,荼钺还是同意了:“可以。”
珏央立刻就笑了,波光潋滟的双眸因为没有焦距而更加明澈。荼钺突然觉得,只要有这个笑容,他可以把星星都摘下来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