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红女不急着去报仇,而是想要眼前这些人死的明白,内心的不公在这些愚昧的人面前化为沸水,“就因为灵婆的一句话,我丈夫原本的风寒就变成了瘟疫?我们就成了你们唯恐避之不及的蛇蝎?你们知不知道他只是受了风寒,不是会传染人的瘟疫!你们把他打昏扔出城的时候,知道他为了不牵连大家,已经喝下了砒.霜准备等死吗?!你们知道我有了身孕还要去苦苦去寻找丈夫遗体的时候,有多绝望吗?!!”
村民中的一人猛地抬起头,哆嗦着嘴唇:“他、他喝了砒.霜?”
红女却没理他,接着赤红着眼珠说:“丈夫死了,你们又要害我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一出生就被狠心的摔死,他都没有让娘看一眼,抱一抱,就被你们杀死了!你们以为把他放进罐子里,贴上黄符,埋到观音像前,就能掩盖一切罪行了?他就没有怨气了?不可能!”
怪不得这年久失修而断了两臂的观音像前还有那么多人祭拜,看来不是只祭拜观音,而是另有所拜。
褚颜见红女身上依旧s-hi淋淋的,想到初见时地上的那一行水痕,有所顿悟。
跪着的村长疲惫道:“所以你要报复,你想全村人陪葬?”
红女道:“我要报复,我当然要报复!在我孩子被你们杀死的那天,我便投河自杀了。没想到我怨气过重,虽变成了吸食人血r_ou_恶鬼,但庆幸没有死成,真是老天有眼!我回到村中,先杀几个孩童去和我的孩子作伴,再杀掉这妖言惑众的巫婆,让她仅凭一张嘴就能决定我们的生死!最后你们这些听信她的刽子手们,一个都不留。”
说着,她的脸颊由红润转为青白,全身犹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那身素缟慢慢染成了鲜血的颜色,两手的指甲蹿出十厘米长,这这这分明是厉鬼!
褚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阶的鬼。
看她这副模样想来是穿着红衣投河的,怪不得能化为厉鬼。
第38章 睚眦07
跪在庙门口的村长满是沟壑的脸上纵横下两行热泪, 他道:“我们是听信了灵婆的谣言,可却也没有想要害他的意思……知道他得了传染人的瘟疫, 只是想办法将他赶出城外而已, 毕竟我们每个人都想活下去。决定这件事的是我, 你不要再害其他人了,把我带走吧!”
红女冷笑道:“真当我是傻的?后来我把福林的尸体带回来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的,怎么做的?如果他真的得了瘟疫的话, 你们把他烧成炭以后,所有人都躲之不及, 全村人还会陪我一起去下葬?你们分明是做贼心虚, 怕他变成恶鬼日日夜夜的缠着你们!”
村长俯下了身,长叹了口气。
他背后的乡人此时忘却了女鬼的恐怖,义愤填膺起来:“还不是因为他破坏了降福的观音像,导致村里几年都没有收成,灵婆说他的举动破坏了全村的福气, 只有把他拿来祭天才能消了神的怒气。村长不同意, 不愿伤害他的x_ing命,只想把他赶出村去……正巧他淋雨发热,灵婆就捏造他得了瘟疫, 这是我们事后在小桃姑娘嘴里听说的。说起来,这一切还不都怪他自己!”
话一出口, 当即又有几人附和。
默默吃瓜的褚颜这才想通, 那天灵婆为什么对自己身边的小姑娘那么恶劣, 灵婆和小桃两人相依为命,也只有是小桃不小心说漏了嘴,大家才能知道福林没有得害死人的瘟疫。村民们都不去怪灵婆,或许是因为她的地位太过尊崇,三两下就将地里没有收成怪给了神明,怪给了福林。
愚昧啊愚昧。
红女道:“就因为这个……?”她似觉得荒唐,情不自禁的又是一声冷笑:“收成不好就是因为破坏了观音像?这块地开垦了多少年,收成一年不如一年!福林曾提议把全村迁到别的地方,是谁拼命阻拦的?还不是你们这些人!那可恶的灵婆还说我丈夫忘祖忘宗,大逆不道!我看观音断臂也是你们嫁祸给他的!”
褚颜也清楚红女那么大的怨气都是同乡人逼出来的,不过秉承着救人的大义,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了。他用修灵挡住红女和福林的攻击,道:“那个,姑娘你也杀了不少人了,放过他们吧。”
红女见他怀里还抱着青花瓷罐,不由气急,怒道:“把孩子还给我!”
褚颜躲过她伸长的指甲,那指甲锋锐无比,竟将他的一截发齐齐割断,如果换成脖颈的话那血早就一飞冲天了。对面瞳孔闪烁着绿光的尸鬼已经在大食人r_ou_,人群四散奔逃,混乱不堪。
褚颜分.身无术,只好将手中的青花瓷罐像空中一抛,红女立即飞身接住,褚颜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立刻决定先挑软柿子捏。
他一剑刺穿长发尸鬼的心脏,又利落把他的头割了下来,踢出数米远,独留下那身子颤抖了片刻,轰然倒地。
红女见自己丈夫被砍,嘴里发出刺耳的嚎叫,眼中绿光闪烁,一眨眼间就落到了褚颜的身前,长长的指甲闪着锋利的寒光,向白衣的修士一把抓去。
褚颜惊险的躲了过去。
他提剑欲刺,女鬼竟发出更惨绝人寰的嘶嚎,双脚离地,四肢在半空中挣扎。而那后颈上,是一只修长的手,这只手用他不符合外表的力量,看似轻轻一扭,那不断逃脱挣扎的女鬼突然停了下来,双眼翻白,口吐白沫。他还嫌不够,又咔咔的拧了几下,颈骨断裂的声响在月夜下毛骨悚然,直到那曾发出惨叫的喉咙被捏的稀碎之后,他才将那女鬼放了下来,从这头踢到风水庙的那头。
褚颜:「大佬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系统:「666绝对不能惹。」
黑衣少年冷冷的吐出三个字:“吵死了。”
他转身又坐回了原来的地方,那滚到他身边的,怒张着双眸的灵婆头颅似在瞪着他,黑衣少年不耐的啧了一声,又是一踢,将占据着他地盘的东西全部轰走。
的确。
现在都死了。
万籁俱寂。
褚颜吞了口口水,把距离黑衣少年不远处的青花瓷罐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溜到他最远处的对面,生怕他将这里面的东西毁掉。在打开罐子前,褚颜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还是被这里面强烈的怨气镇住了。
也是,父亲和母亲都被逼死,他自己也被摔死,没道理不怨恨。
褚颜轻轻抚着罐身,安慰道:“好了好了,宝宝,安息吧。”随后,被他覆满灵力的修灵剑化成一个散发着柔和光亮的网,将罐中的婴儿尸体包裹起来,片刻,那极具攻击x_ing的怨气化为绵长的灵光,升上半空,消失。
那房梁上不断滴答下雨水来,就在这时,观音像被重塑好的左臂哐啷一声掉了下来,砸到贡台前的地上,把褚颜吓了一跳。
褚颜望了望房梁上,从上落下的水珠还不停的在贡台前打下,那观音像顶上的地方也有重新修缮的痕迹,都是泥塑的雕像,长久以来被雨水击打,极有可能一朝使其水滴石穿,何况还是泥做的。想来也是福林倒霉,祭拜的时候恰巧天时地利人和,碰上这件倒霉事儿,再由灵婆一阵教唆,大众们就都信以为真。
虽然夫妇俩都成那样了,大慈大悲的褚颜还是依次引渡了夫妇两人,而后感觉有点困倦,大概是灵力消耗有点多。黑衣少年岿然如山的倚在墙边,靠近那团燃烧的火堆,褚颜慢慢蹭到他身旁,把想要摸摸对方头的想法压下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还以为对方不会理自己,那少年应该是看在褚颜为自己止血的份上,慢悠悠道:“阿羽。”
褚颜追问:“哪个羽?”
“羽毛的羽。”
“哦。”
短暂的冷场过后,褚颜又道:“你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靠着墙壁的黑衣少年阖着眼睛,睫毛微颤,昏黄火光的倒影中,脸色似乎变得更加苍白,没有得到回答的褚颜向他看去,见那少年的身体在细细的颤栗,想来是因为过度失血的原因。
褚颜又靠过去了一点,黑衣少年却是没有躲开,他就靠到了少年的身侧,轻轻将手放到了对方的额上。
霍。
这体温竟比死人还冷。
庙外风雨大作,丝毫不见停歇下来的趋势,呼啸的狂风将以木板抵好的庙门吹的咯吱作响。褚颜瞅着那少年半死不活的模样,悄悄的又凑近了一点,小心翼翼的抬起胳膊想要穿过他的后颈搭在对方的肩上,岂料那闭眸的少年似察觉到他的举动,从唇缝挤出冷冷的三个字:“别碰我。”
褚颜只好把手收了回来。
身边没了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褚颜想回头去看看他死了没,肩上却突然一沉,s-hi润的水珠落到他的衣领里,激起一阵寒颤。黑衣少年的头枕在他的肩上,雨水打s-hi的长发和衣衫不停向下滴水,他咬紧了牙关,却还是能清晰的听到因寒冷牙齿碰撞的声音。
他戳了戳这臭小子的脸颊,指腹便像摸到冰块一样,褚颜向旁边侧过去一点,与他保持一段距离,那黑衣少年便顺势软软的倾倒了下去,咚的一声撞在干Cao堆里,苍白俊秀的脸被乌发遮挡得严严实实,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有轻微起伏的呼吸。
褚颜意识到刚才对方是在强撑,死要面子活受罪。
还真看不出来刚才一下捏断人喉咙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他把黑衣少年平放在干Cao上,绕到前方,解开纯黑的衣襟系带,宽阔的胸膛便裸.露出来。从外表看年龄不大,身材练得还是蛮结实的。褚颜忍住即将吹出来的口哨,把系在阿羽腰间的外袍解了下来,随后将少年身上的黑衣褪下。待看到对方腰腹间的伤口时,尽管止血散已经将汩汩流下的血止住,褚颜还是不忍看的撇开了眼——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最致命的一击是横贯在腰间的剑伤,几乎将他拦腰斩断,也不知道这少年是怎么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