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羽脸上没有震惊,更多的是戏谑的笑意,冷冷的,淡淡的,最后化为面无表情。
他把失去生气的人抱在怀里,衣衫上的粘稠血液散发着令人无法忍受的气味,向来挑剔的他也此时也不去在意,而是慢条斯理的将白衣人的发整理好,再掐出一个刚学会的清水诀,把衣衫上的血迹都抹去。
他抬头望着夜幕上那轮弯月,良久没有动作。
仿佛凝固成一个雕像。
半晌,才听他挤出几声冷笑。
阿羽将怀中人甩到地上,伴随着彭的一声响,毫不怜惜的跨到对方的身上,双手死死的掐住白皙的脖颈,用力到全身发抖。他满面y-in鸷,呵呵笑道:“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我要救你是吗?可我怎么救,怎么救?!!你他妈给我起来!!!”
他扣住脖颈的手颤抖个不停,黑眸逐渐被铅色替代,显现出癫狂的征兆。
阿羽凶相毕露,吼道:“我该怎么才能救你!你说啊!你说啊!!”
除掉凶残杀戮的本x_ing,他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褚颜教给的,如何运用灵力,如何驾驭灵力,如何将魂引渡,如何cao控灵剑……
可偏偏,偏偏没有教他怎样令人死而复生。
感知到灵力召唤的修灵剑温顺伏了过来,阿羽眼神淡淡扫过,对这柄灵气之剑极为不耐烦,怒道:“滚!”
剑身犹带血的修灵发出嗡嗡响声,在满满的戾气中选择重新蜗居到小屋之中,就见那柄闪着柔和亮光的剑自发的向屋内飘去,隐匿在门口。
阿羽狠舒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的长叹道:“剑不能以血认主,它只认一个主人。是。都是我一厢情愿,都是我孤陋寡闻,都是我……”他狰狞的面目蓦地僵住,阿羽低下头,望着美人的苍白容颜,接着道:“你这样,又算什么?报复我吗?你以为我会觉得愧疚,从而去不择手段的救你?”
没有得到回话。
阿羽要自己冷静。
他沉默着站了起来,见那白皙脖颈上已经有了青紫的指痕,走进茅Cao屋中,没过一会儿又出来,手中拿着纱布和药粉。阿羽将药粉囫囵抹在白衣人被刺穿的胸前,之前被清水诀清洗一新的衣物又染上了鲜红,他小心的将药粉倒在伤处,再用纱布一圈一圈的裹起来,饶是缠再紧的纱布,都会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渗透出来。
早已从身体中脱离出来灵魂状态·褚颜,还搞不懂阿羽到底要做什么。
他都已经没了声息,再怎么补救都毫无意义。
阿羽先前冲他发泄了一场,此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替他包扎着伤口,尽管这些仅有的纱布盖不住汩汩流出的鲜血,他还是缠了一层又一层,到最后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割下了大半,总算替褚颜将伤口处理好。阿羽抱着不再流血的白衣人——他的血液已然凝固,身体变冷、僵硬,唯有脸上如同睡着般的恬静美好。
黑衣少年扯过屋中的黑斗篷,披在褚颜的身上,临离开时,黯淡无光的修灵剑又发出了微弱的光亮,他看了看拼命吸引着注意力的灵剑,微皱了下眉头。
犹豫了一瞬后,将修灵剑握在手里而后掷向地面,看样子势要将它砸个粉碎。
修灵剑识趣的在即将落到地上时。
接着浮在阿羽的身前。
那本黯淡的剑身被赐予了灵力后闪闪发光。
他腕上的红绳将褚颜紧紧捆在少年的背上,阿羽踏上修灵,灵剑带他御空而行。
褚颜不能离开自己的r_ou_身,阿羽又不离开他的r_ou_身,所以褚颜只能以透明的灵魂状态跟随在阿羽身边,看他到底会不会像自己猜测中那样做。他的灵魂状态只能维持七日,如果他在这七日中摧毁不了病毒源,系统就视为他的这次任务失败。失败后就会重新开启这个世界,只不过难度系数要比现在更大一些,毕竟攻略目标也是有自我防御意识的,否则也不会由于自我防御衍生出什么凌驾于规则之上的能力。
褚颜是以博弈的精神做出这个决定。
说实话,他自己也感觉把握不大,毕竟从这些天的接触来看,阿羽因曾经的伤痛而导致厌恶整个世界,眼都不眨一下的屠杀青衣村就能证明。睚眦必报、锱铢必较都是他的代名词,那他有可能为自己而献出供养着他生命的蛇丹吗?
可能很小。
褚颜是这么认为的。
尤其是在看到阿羽死命掐住他脖子的时候,褚颜暗觉计划已经失败了一大半。
穿梭在云霄中、落到峰顶的时候看到少年面色发白的揪住心脏,联想到白月松的心疾,褚颜才意识到阿羽为什么每次御剑飞行时脸色会那么差。除恐高之外,他应该还有父亲遗传给他的心疾,也就是心脏病。
得了这么个糟心的病他还能和别人大战三百回合,不是千年蛇丹的效果加成还有什么。
纯阳之体并不多得,像阿羽这样吞噬掉妖丹的修为化为己用,到最后也没有遭到反噬爆体而亡的人,可谓是世间少有。当时的白月松受病魔缠身,又见自己的子嗣染上了与他同样的病,喂下阿羽妖丹也有让他早早解脱之意,不料阿羽被喂下后却半点事没有,身体愈加的康复,白月松见此情景倍感欣慰,之后又为自己的病发愁。
因而寻了个禁法,将阿羽练成了药人,专门替他医治心疾。
若说白月松错,他是错了,但若是说他对,也可以说成对。他把阿羽的生命从阎王手中夺了回来,却又剥夺了幼小孩子的美好童年。
真是。
褚颜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事儿。
现在他和阿羽身处出云城内的清静峰上,阿羽在角落里偷听的时候也不忘背上褚颜,白家祠堂内点燃檀香炉,青烟袅袅升起,褚颜以幽魂状态在苏夫人和白水谣之间飘啊飘,将从前的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
白水谣仍是一脸不可置信,她问:“你又为何知道这些事?”
苏夫人叹了口气,凌厉的眉眼不再,转而化为对女儿愧疚的柔和,“我曾去过后山,撞破了他的好事,后来就认清了这人的真面目……水谣,你不要怪娘,我当时带走你哥哥也是身不由已。”
白水谣喃喃道:“身不由己?”她掩面而泣,“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难道只有哥哥是你的骨r_ou_,我就不是了吗?”
她当然愤愤难平,自小就成了没娘的孩子,爹虽宠爱的她无法无天,但仍弥补不了缺失的母爱。尤其是在知道还有一个被偏爱的亲生哥哥,心里想平衡都难。
苏夫人道:“你留在清静峰是最好的。我虽有娘家的资助,可开辟山脉阻难重重,我已经让你哥哥随我一同受苦,不能让我女儿也跟我一起过这样的生活。你父亲他虽做出这种事,但你是个女儿家,他不会把你练成药人,所以……”
白水谣抬起胳膊阻断她的话,痛苦道:“您真自私。”
白水谣只说了这四个轻飘飘的字,苏夫人到嘴边的话却怎样也说不下去了,她知道这些年的缺席确实对女儿亏欠许多,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她没有站在女儿的角度上考虑,确实自私。
褚颜瞅了眼放置灵牌的最底层,白惊弦的灵牌已然被撤了下来,江氏的却还在,灵牌之后放有一个紫檀木罐,想来是盛放骨灰的。
母女俩都陷入沉默的时候,藏在朱漆柱后的阿羽动了动脚步,飞身出了祠堂。
褚颜本来还想听听母女俩之间的故事,无奈阿羽背着他的身体离开,他也只能跟随阿羽飘走。
第51章 睚眦20
飘到外面的褚颜才知道阿羽为什么要离开。
黑衣少年脚步虚浮, 单膝跪在了地上,他右手握住了修灵剑,原本覆满流光的修灵此时毫无光彩。苏夫人和白水谣从祠堂中走出来, 门外皆是身着明月云纹袍的白家修士,前后夹击之下, 阿羽神色y-in郁,脸上却不见慌张之色。
苏夫人一甩长鞭,阿羽立即旋过身去,将背后的人护了起来,胸前被挂满倒刺的长鞭抽了一下, 衣衫连着细碎血r_ou_随鞭子一同掠走。
阿羽闷哼一声,额间覆上冷汗。
白水谣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全身无力, 通身灵力像被阻塞住了使不出来,问道:“怎么回事?我的灵力……”
苏夫人从袖中掏出一颗丹药塞进她嘴里,道:“我在熏香中下了药。”那双美目向阿羽身上一扫,淡淡的说:“今天就让这无法无天的孽畜知道,我清静峰不是那么好闯的, 岂能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想起那日气势汹汹赶来的阿羽,苏夫人就不由得气结, 这孽畜将剑横在她的颈前, 威胁清静峰上下的药师都到齐, 兴师动众, 就是为了救此时被他背在身后的人。
现下追捕令在七城之中散发下去,敢在这风口浪尖出现在她面前,苏夫人不禁佩服起阿羽的胆量。
她认识阿羽后背上的是谁,那人面上的白玉面具她格外熟悉,就算是清静峰的弟子,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也活该沦为七城讨伐之人。白衣人面色祥和,全然看不出身魂已经离体,苏夫人推断出他大概吃下了续命丹,但意欲何为却不得而知。
续命丹可保七日内不至于魂飞魄散,七日后就不好说了。
白家虽然被七城列为能够“活死人,生白骨”的悬壶世家,但真救一个人的x_ing命也不是说说那么容易。苏夫人表面上安抚下阿羽,暗地里筹划如何让他落网。
在她看来,就算他这孽畜中怀有千年妖丹,也不过是个黄口小儿。
阿羽铅色的眸中暗流翻滚,他知道自己落入了圈套之中,现在将背后人放下做诱饵是最好的,同时也便于他脱身,不过转念一想背上这位也与他跻身七城通缉榜单之上,被救活后可能落得个与他同流合污的下场,对褚颜这种人来说,应该比死还要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