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怀安身份特殊,凡他入口的东西,华春澜都十分谨慎,从不假手他人。熬药期间,他从头看到尾,甚至都没让小傻子靠近,就怕小傻子调皮弄洒了药,被烫伤……
所以,熬药期间,别人动手脚的可能x_ing很低。这就剩下一个可能……
想到那种可能,华春澜的手微微一颤。他平常身上都不会带太多药材,只存一些要紧的药,治病急需药材时,大多就地寻找。
此次晏怀安所服用的药,一部分便是他去山中采摘的。
天地万物,生长在不同环境,往往会产生不同的变化。同一种Cao药,长在不同地方,偶尔也会出现细微令人难以察觉的改变。他心有疑虑,便立马急匆匆再次去他原先采药的地方。
同样的Cao药,用同样的手法处理和煎熬,得出结果却叫华春澜脸色剧变。
竟然是他……识错了Cao药,害了小傻子!老马失蹄,y-in沟翻船!
在鬼医查出事情缘由时,消息很快被传递到晏怀安耳中。他听完暗卫的禀报,心中冷然思索——
y-in差阳错所致吗?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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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老林,一个巨大且幽深一眼望不到低的坑洞突兀地横呈于天地间。晏怀安在下属的拱卫下缓步走至坑边。风撩过坑面,呜呜犹若鬼哭。大大小小的石块凌乱散布周围。阳光直s_h_è 而入,却似被深坑一口吞没了。
全炸毁了。耗费巨大的心血,眼看那样极珍贵的宝贝唾手可得,却横生意外,莫名其妙的大爆炸,将古墓彻彻底底地破坏了。
事后下到坑洞里探查的暗卫连番折损好几个,才堪堪有人活着爬上岸禀报晏怀安:坑底已被汹涌而出的地下水填满,因太深,纵使最擅潜水的人也无法触摸到底部的土石。
他的希望,似被那黑幽幽的无底坑给吞噬了。
晏怀安携裹一身沉郁回到村中小院。他教人准备一桌酒菜,再把鬼医请来一聚。
华春澜心情复杂地应了邀请。当两人面对面坐在石桌旁,光景却有些相对无言。
“这杯酒……”晏怀安亲手斟了两大杯酒,举起,淡淡道,“多谢你救我一命,此恩不敢忘,他日必当回报。”
华春澜却在想,若他没有撞见晏怀安,是否之后的糟心事,就不会发生?
他的沉默,被晏怀安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他又向对方敬酒:“这一杯酒是谢你替我照顾小鱼。”
华春澜的手微微一颤,酒洒落几滴,他抬眸定定看向对面笑若春风,不见半点自责羞愧的一国之摄政王,心中没来由生出一股子火气。
就算是他失误,他的错,可晏怀安抢占了自己义子,为何这幅冷淡凉薄理所当然的样子?
晏怀安像是没察觉鬼医的怨气,接着道:“朝中事务繁忙,我不能离开太长时日。这些日子劳你费心,帮我疗伤和调养,我感激不尽。日后你若到京城,我必扫榻相迎再还有,小鱼打扰你这么久,他痴痴傻傻,劳你照看好,怕是难为你了,我想这次回去,也一并将他带走。”
“王爷——”华春澜听罢冷笑道,“虽然小鱼痴傻,但他很乖巧,我并不觉为难。况且你白纸黑字写下凭证,将他许与我为妻,也曾亲口说并非戏言,如今王爷说这话,是要出尔反尔,食言而肥?”
当初晏怀安那番令人意想不到的行为,实际是他的疑心病在作怪。华春澜什么时候不来拜访,偏偏挑在鄢鱼重病的时期,这不很巧合吗?
一切都是试探。
他的话,的确堪比圣旨,但他作为一个掌控天下的霸主,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一诺千金只是个随他心意遵守的玩笑。
晏怀安不慌不忙道:“他是鄢家留存的唯一血脉,你娶他,是想让鄢家绝后?昔日我的话,究竟为何,你我各自心知肚明,又何必今日拿来诘问我?春澜,切莫太当真。”
堂而皇之的否认,如此理直气壮!
华春澜怒极反笑:“王爷,你已经很对不起小鱼,何必一错再错!王爷高抬贵手放过他,能妨碍什么!”
晏怀安轻轻一叹,搁下酒杯淡淡道:“春澜,我并非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华春澜骤然发怒,“不要欺人太甚!”
晏怀安道:“你本闲云野鹤,笑傲江湖,却跑来趟浑水,实在太蠢。”
而愚蠢的人,总会短命。
华春澜已然听出杀机。他的手一动,毒|药正要使出,却听晏怀安又道:“你杀我一人,我便在小鱼身上讨回来,若你不心疼他,尽管施展你的手段。”
话音一落,已有暗卫押着昏迷的小傻子现身。
华春澜投鼠忌器,不敢出手,一时间与晏怀安的人马僵持起来。半晌,他道:“王爷想我死,不如给我个明白。”
他师承江湖上恶名昭著的邪医,老头子一生干了不少坏事,唯独待他如同亲子。这使得华春澜打小对善恶的分辨自有一套见解。他所欣赏结交的人,有正有邪,就如同摄政王晏怀安,一个是江湖鬼医,一个是庙堂摄政王,原本八竿子打不着,最好也别成为朋友,可他俩却结识并挺谈得来。
他坦荡荡与之相交,做事问心无愧,几乎不去干预对方平素行事。在他印象中,晏怀安不是好人,却自有独特的魅力,让人心悦诚服地视他为友。
直到此时此刻,他发现错得离谱。
这位多年浸 y- ín 权谋觉的摄政王,患有严重的疑心病,深不可测,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
心狠手辣,准眼便能翻脸无情。此人心肠之冷硬,铁石亦要拜服。
晏怀安笑道:“无需我多说,你心里清楚。你知道的太多,我很不放心,所以只能送你一程,以安我心。”
说罢,他竟然直接下令强攻。黑衣罩身的暗卫个个武功卓绝,却似没有感情的杀人兵器。两方战况胶着,晏怀安似一条掩藏在暗处的毒蛇,看似袖手旁观,任属下与鬼医厮杀,实则若仔细看他眼眸深处,那冷锐犀利的杀意叫人胆寒!
乌黑的血溅落在地,华春澜瞥了一眼鄢鱼,决定杀出重围,先逃出去再图他法。可是,就在他费力破开包围圈,忽然心头一悸,脊背一寒,已来不及回头,便见一把雪亮的剑不偏不倚地穿心而过!
他微微一愣,跪倒在地,勉力支撑中,他想起江湖中对晏怀安功夫的传闻——出手无剑,见剑人亡。
晏怀安的快剑,他称天下第二,没人敢夸自己是第一。
“我真是小瞧你了……”
原本以为这人受了重伤,无法出手,不想……华春澜吐出一口血,看向晏怀安自嘲道:“竟能让王爷出手,真是我的荣幸……”
晏怀安一手负在背后,闻言道:“你我相交一场,死在我手里,也不辱没了你。”
华春澜感到自己的生机在快速的流逝,他坚持道:“晏怀安,我想你应该知道小鱼和你那事,是我的失误。他是个傻子,没法威胁你,你饶了他……”
“你求我?”晏怀安一顿,曼声道,“你安心,我当然会好好待他。”
“你……你要谁不能得,既然那是个错误,就别再对他做……”华春澜又吐出一口血,“我救你一命,你,饶他,算还我恩情!”
晏怀安不置可否。华春澜等不到他的回答,死不瞑目。
风吹树响,一地血腥中,暗卫请示晏怀安如何处理鬼医的尸体。
按照惯例,杀人就要毁尸灭迹,化为齑粉才可。晏怀安瞅着这个曾与自己把酒言欢的兄弟,罕见的大方了一回——
“就近找个风景秀美的地方,与他一副棺材,将他埋了吧。”
留华春澜一个全尸,也算他晏怀安还了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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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怀安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当地村落,没过几日一场山火殃及整个村子,无一人幸免。
火后大雨倾盆,犹似老天爷为之泣泪。山中一处风景秀美之地,大雨冲开一个土包,露出里面的一副木棺材。
山林死寂,却有一阵咚咚的声响从棺材里传出。怪异,令人毛骨悚然,没一会儿轰然一声,棺材被一拳砸出个窟窿,一只手伸出。
棺材盖子被掀开,一个面色苍白,胸口衣服染血的男子缓缓爬出。
他爬至一棵大树旁,扶着树干站起,可惜两条腿没劲儿,支撑不了一会儿,就顺着树干滑坐到泥地上。
此人正是死而复生的华春澜。
他扒开胸口的衣服,那里只余下一道细细的疤痕。摸了摸,华春澜自嘲一笑——
这世上有一种极邪恶的替身蛊,可以赋予人第二条命。只要身体尚算完好,不管受多重的伤,最终的死亡都会被转嫁给另外一人。
炼制替身蛊,需要杀很多人。华春澜自然不会用这种邪术,他身上有替身蛊,得多亏他的师父。
邪医终其一生炼制的替身蛊,自己都没用,只留给了徒弟。
华春澜歇息了一会儿,脑海里不断想起小傻子和晏怀安。
说他知道得太多……
晏怀安,你这么急急忙忙地要杀我,是不是因为我接触到了你的致命弱点?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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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鱼习惯x_ing认为自己这一次醒来睁开眼,看见的人必然与从前一般是鬼医。两人同睡一张床,华春澜常常早醒,他有赖床的毛病,总爱盯着小傻子的睡颜看个不停,搞些像摸脸、捏鼻一类的小动作,扰人睡眠,如同顽皮的小孩子,总会招惹某条鱼醒后起床气一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