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抿着嘴,倔强地对视着。
然而文森特贴了过来,轻轻地,亲吻了他。
这是一个不带欲望的吻。在庄严的,别无他人的教堂里,j_iao换一点气息和体温。
上帝无言地注视着他们。
亲吻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爱德华在文森特再一次凑过来的时候推开了他,起身离开。
然而柔软的触感依然在唇间停留着,大概过一段时间就会消散,不过不是此时,并非此地。
霍尔德庄园里熙熙攘攘,仆人们做着最后的准备。阿尔米娜在房间里换了裙子,女仆细心地为她梳理头发。
薇薇安走了进来,“舞会要开始了。”
阿尔米娜点了点头。
她站起来,脸上的神情冷静自持,既不是新婚的快乐,也没有即将离家的哀伤。
薇薇安牵住了她的手。
“什么时候启程呢?”她问道。
“明天一早。”
她们相视一眼。
“别说什么,我不想哭。”
“好。”
两位淑女在前往大厅的走廊上完成了最后的告别。
这是里斯镇的一次盛大的舞会,几乎镇里所有有名望的人都收到了邀请。人们一边跳舞,一边j_iao谈,乐曲混杂着调笑声。绅士们带着年轻的小姐们转着圈,就连爱德华也不例外,主动邀请小姐们跳了四只舞,才找到机会能够溜出来,稍微投一口气。
夜晚已经有些凉意,风从林间吹来,让爱德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然而屋里歌舞升平,热闹到令人有些头疼,于是他绕到旁边侧门处,那儿有一处楼梯。走到楼上,爱德华忽然想起了玛丽,今r.ì由于她身体不适,不能参加玛丽的婚礼。又因为事务繁多,爱德华一天也不得空,当下便决定去看看玛丽,同她说说话。
仆人们都在楼下,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爱德华来到玛丽的房间门口,正准备敲门,却发现门并没有关实,说话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夫人……”
正是休斯的声音。
爱德华站在了门口。
不知为何,他并没有选择敲门进去。大概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让爱德华隐隐觉得,周围的一切并不像从前那样平静美满。或者说,从前也只是表象。
厚重的冰块下隐藏着汹涌的激流。
玛丽的声音不算太大,但十分严厉,“你必须好好照顾阿尔米娜,向我保证,现在。”
“您拥有我的承诺。”休斯彬彬有礼地回复道。
听上去似乎是一位母亲,对女儿丈夫的训导。这让爱德华送了口气,莫名其妙的。
但玛丽的声音并没有因为休斯的承诺而变得缓和。
“明天一早就带着她走!就在太yá-ng升起来的时候!”她急促地说道:“阿尔米娜足足有五千英镑的嫁妆,这足够你们过上富足的生活了。”
“是的,夫人。”
休斯依然十分谦逊地低声应和着。但玛丽的话让爱德华震惊万分,不由贴地更近一些,从门缝中向里看去。
休斯的微微弓着背,站立在玛丽床边。玛丽的头发散乱着,仪容憔悴,但神情却是严肃而庄重的。
大概是休斯的态度让她满意,玛丽稍稍缓和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已经跟大人谈过了。等阿尔米娜生下继承人之后,每一年,大人还会再给你寄送一百英镑。”
“记住我们的协议。”
玛丽再一次厉声道。
“当然,夫人。”
“我铭记于心。”
第十七章
玛丽之后又陆续叮嘱了些,谈话逐渐接近尾声,休斯也准备告辞。爱德华有些张皇失措地离开了。他的脚步很乱,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仿佛踩不到实处似的。
“爱德华叔叔。”
一个十分年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爱德华踉跄了一下,扶着柱子稳住了身体。墙角处走出一个小姑娘,穿着深绿色的长裙。裙子做工j.īng_致,但就她这个年纪来说,未免显得有些深沉了。
“哦,安娜,”爱德华吐出一口气,“你怎么在这里?”
安娜嘟着嘴,有些不开心地说:“他们玩的太开心,根本没有人在意我。”她拧着裙子,“您看看这个颜色,多老气,可是妈妈却坚持要做这个!”
之前安娜独自一人跑进树林,虽然最后有惊无险,仍叫大家心有余悸。故而她的两位姐姐都对她严加看管。如今好不容易,霍尔德庄园又举行了盛大的舞会,小姑娘憋着口气想要出出风头,却连条裙子都不能做得合心合意,实在是委屈得不得了。
“别不开心,小公主。”爱德华走过去,示意她挽起自己的手臂。“美丽的淑女,我可以请您四处走走吗?”
他举止优雅,态度亲切又不失尊重,安娜不由露出害羞又欣喜的表情来,“当然,绅士。”她故作老成地微微颔首,拎着裙角,十分矜持地走了过来。
在那长长的走廊和盘旋的楼梯中,年轻的淑女和中年的绅士并肩前行,月光从窗户中倾泻而出,如同上等的丝绸,极致柔顺的质感。隐隐传来的乐曲中,绅士彬彬有礼地赞美着淑女的年轻和美貌。这世间最美的宝石也不及她眼中的色彩,鲜嫩的鲜花也只是她脚下的泥泞,人人都为她所倾倒,而她值得拥有一切。繁复而夸张的比喻从绅士嘴里说出来,显得如此情真意切。
恭维,永远是所有绅士所受教育中,最必不可少的一环。
安娜尚未进入社j_iao,许多聚会都无法参加,对于这样的恭维更是有些陌生。诚然她能够从姐姐们的追求者中听到那么一二句,但都不是为了她的。年轻的小姐很快就开心了起来。走到大厅外时,安娜充满期盼地看着爱德华。“去吧,小公主。”爱德华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