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耳力极好,闻言却只抱剑,似是体谅沈尧道:“这阵子师弟苦学辛苦,晚上陪我练练剑,松松筋骨如何?”
沈尧:“……”师兄,你告诉我,我又做错了什么?师弟改还不行吗?
第61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宋家经过上回闹出的那回事,崔氏于是痛定思痛, 麻烦了宋家长辈, 又从牙市上挑了两个瞧着都老实巴交的。
两人都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从南方逃难过来,死了丈夫儿子, 自己又没个一技之长, 只好卖身为奴, 讨口饭吃。
赵姓妇人手脚利索, 平时负责照顾崔氏跟宋连玉母子。
另一个黄姓妇人则是去了厨房, 一并负责院子里的杂事。
两人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卖身到宋家反倒没有之前想象的难过, 尤其主人家还有个秀才公, 于是两人干活的时候不由更尽心了些, 满心满眼都是对主家的崇拜。
崔氏对此乐见其成, 倒是过了一段没吵没闹的舒心日子。
只不过到底宋煋的婚事跟闺女婆家的糟心事还压在她心头上, 说起来, 那李家人是真混账,自上回伤了宋连平后, 竟然这么多日子都是对宋连玉母子不管不顾也不闻不问, 听说李家老太婆还将那狐狸精给接进了门。
宋连玉不知哪里听来这些糟心事, 关上门哭了一宿,第二天眼睛都快瞎了。
瑾儿一个n_ai娃娃, 却是混不知事, 倒比她们这些大人不知要快活多少。
宋煋对此并无办法, 也曾想上门去找李家讨说法,可无奈那李家大门紧闭,更是进都进不去。
“大不了我豁出这张脸面。”崔氏恨声道,“老婆子不信这李家能一辈子都不开这扇门。”
宋连玉沉默着说不出话,只抱着怀里的n_ai娃娃不松手。
私塾里的课时不算紧,这四方镇上的镇民多与旁边村子有着许多联系,很多女人都是从偏些的村子里嫁到镇上,因着冬日路滑不好走,秋季又有粮食抢收,所以春夏爱回娘家的走动的便多起来,大先生伍乘风有这方面经验,便定了七月初放小假,久而久之有孩子的人家自然便在这几日让女人带着孩子回娘家走动了。
这会儿正好是私塾里放了小假,宋煋自然也松快下来,犹豫再三,他开口道:“姐,李家人做事荒唐,你却在这事上并无错处,自是不用管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弟弟这几日恰闻西风坡那处寺庙里香火颇为鼎盛,娘与姐姐也许久不曾出门走动,就当是拜拜观音,去去咱家晦气了。”
崔氏向来信奉鬼神之说,如此倒真是动了心思。
宋连玉自然是没有不可的,于是隔一日便收拾一番,带着两个照顾的妇人同崔氏一起上山拜观音礼佛去了。
家里只剩宋煋与李三意,宋煋看着崔氏二人离去的背影,面色渐渐沉凝下来。
他思来想去,宋连玉的事情到底不是托能解决的,按着孔思柏的说法,还是要给李家来一回敲虎震山。
四方镇的县衙离着宋家不算太远,因着四方镇平静安定,最多不过是发生些j-i鸣狗盗之事,衙役们便被养的格外懒散,更有严重的甚至直接在县衙门口拿了佩刀削木头做木工活赚点外快的。
路上百姓经过,倒也见怪不怪。
偶尔有熟人在还会跟衙役聊上两句,端的是亲民火热。
宋煋抖着袍子在旁边看了许久,正要往前,不想被人一把抓住。
“宋夫子想上前头做什么?”沈忘攥着宋煋的手腕,皮肤纹理的细腻让他忍不住打了个颤,低头看着眼前人。
宋煋看一眼沈忘,倒是没有太惊讶这人的神出鬼没,只是抿嘴道:“我有事要报官。”
然后又垂眸看一眼自己被拉住的手腕,又说,“沈公子,你松开我。”
“你有什么事值得报官?是谁欺负你了?”沈忘挑眉。
宋煋抬眸,直视沈忘说:“这好像不关沈公子的事。”
沈忘挺不爱这宋小夫子总是这幅不咸不淡的面孔,这会儿也不知招的什么邪x_ing,偏就不松手了,非要逼问出他个所以然来。
宋煋还真没见过这人的无赖劲儿,一时错愕。
“怎么,你好歹是沈尧的夫子,若真是真被欺负了,我兄弟二人自然会为你出头。”沈忘找了这么个勉强能说的过去的理由,又让宋煋往那衙门口看,原来是有百姓家里糟了贼过去报官,谁知被告知县太爷这会儿正在睡觉,不接案子,得等人睡醒了再说。
那报官百姓最后还是皱着眉自个儿回了家,气都要气死了。
宋煋见状,沉默下去。
官府衙门好像是比他想的还要更不靠谱些。
沈忘见他面色不好,不再强逼,偏头看到旁边有处馄饨摊子,用上点暗劲把宋煋带了过去。
“两碗小馄饨,多加点香菜。”
沈忘同馄饨摊老板说了句,宋煋却跟在他身后皱眉说:“我不爱吃香菜。”
沈忘好笑地看他一眼,又跟那老板说:“那就一碗多加香菜,一碗不要。”
“好嘞!”
沈忘从筷筒里拿起双筷子在桌上抵了抵,找了最齐整的那双就要递给宋煋。
宋煋推拒:“沈公子,我想我们不熟。”
沈忘硬塞:“吃顿饭就熟了。”
宋煋定定瞧着手里两根笔直干净的木筷,平静说:“看不出来沈公子对人这么热情。”
沈忘笑笑:“分人的。”
宋煋用过早饭不久,等老板将两碗喷香的小馄饨端上来,他也还没有很饿,只浅浅吃了一些。
倒是沈忘胃口好的不行,很快就吃完自己的那碗,连汤底都一起喝了个精光。
可能是还没吃饱,沈忘下意识往宋煋的碗里看去。
宋煋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
沈忘只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巴子,倒是没再说什么。
两人吃了不多时间,给钱的时候,沈忘稳准狠地将几枚铜钱扔进馄饨摊老板钱袋子里。
他这手宋煋学不来,于是慢吞吞说:“我欠你一顿饭。”
沈忘笑了,“那下次你请我。”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想摸摸眼前人的头发,一定很柔软。
宋煋暂时打消了去官府报官的举动,两人正要分别,便听街角有人惊恐地跑了出来,边跑边喊道:“死……死人了!死人了!井里死人了!”
街上百姓轰然,有胆大的人拦住那人问道:“什么死人了?咱们镇上多久没发生过一起命案了,你这可别是喝了酒发酒疯,扰乱民心!”
那人身上还果真带着浓浓的酒气,只不过眼底的浑浊被惊恐代替,只颤抖着身子,手指指向四方客栈的方向,哆嗦着说:“没,没发酒疯!我亲眼看见的!四方客栈外头那棵老松树的井口里,有、有个死人!”
“啊?真的死人了?”
“这醉鬼说的是真是假?四方客栈外头那口井里怎么可能有死人,我早上打水的时候可还是好好的啊!”
“婶子,别是你早上打水的时候没注意,其实人已经……”
“你个瓜娃子快给老娘住口,老娘可是把打来的水都拿去卤猪蹄了。”
“啥?婶子,你说这些卤猪蹄是你用死人水腌出来的?呕……”
四方客栈外面的那口井水位置好,日日去打水的人没有镇上一半,也能有个三分之一,这会儿传出井里淹死了人,周围的老百姓都恨不得把胃里的胆汁给吐出来。
衙役那边也听说出了大事,也不敢继续懒着了,拽着醉汉就要去四方客栈外面看个究竟。
宋煋拧眉与沈忘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往四方客栈一起走,没想到又走没几步,一股呛人的浓烟滚滚从前方冒出来,高高的火焰窜出天际,眼看是前面的建筑着了大火!
宋煋看到,挽了袖子就想上前。
沈忘快他一步:“你别过去。”
“救火……”
“那也不是你个书生能做的!”沈忘呵斥他一声,板脸道,“有官府衙役在,不会出事,你别上去给人添乱!”
宋煋愣了一下,拧眉说:“沈公子,你是在吼我吗?”
沈忘一噎,偏过头,手却死死拽住他,瓮声道:“我是在给你讲道理。”
两人在这边说着,周围百姓更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几乎所有人都在下意识地后退。
“天哪!四方客栈着火了,大家快来灭火!”
“提水,快去井里提水!”
“井里死人啦!”
连绵不绝的惊恐人声从周围传出,只见一个绿衣女子拽住衙役们的衣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爹,我爹还没从里面出来!”
县衙里一共就十几衙役,这时看事情一大,衙役几个狂奔过来,各个忙都忙不过来。
被拽住的那衙役看她貌美可怜,实在是压下心底的不耐问她:“你父亲是谁?他之前是在客栈里吃饭还是住店?”
“我爹是客栈老板!求大人您快去救救他!”
陶巧香绝望地看着眼前被火苗子烧得不成样的客栈,想到自己亲爹还在里面,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白,昏了过去。
那衙役不过是个花架子,陶巧香乍一昏过去,接都接不住,直接让这姑娘直挺挺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