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果真是个豪爽的,你说她遇见我是件幸运的事情,我遇见她何尝不是这样的幸运,往往都在感慨相见恨晚,如若能早点遇见……”
“那只能希望你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遇见她,否则,你将一辈子感慨下去。”
“也是,这都是缘分,看缘分的。来,嫂子,干了这一杯再说。不过看嫂子这文弱女子,也许——根本——喝不了——太多——”温柔在她明显的暗示下,端起大碗,仰头就咕噜咕噜的灌酒,小酒把声音拖长,故意激她,温柔是个不能激的人再加上事关聪明,气上心头,喝的更是梦,很快一大碗酒就见了底,温柔将碗放桌上用力一放,重重一声。
“该你了。”温柔板着脸,说。
“豪爽!”小酒也跟着喝起来,你来我往,酒一杯杯的灌,满的酒坛被丢在脚边,新的撕开上面的封泥,再度倒上。
终于,温柔是喝到了尽头,脸色潮红,而眼睛到处转着找不到焦点。身子摇摇欲坠,伸手抓住聪明的肩膀,一手乱指,醉态十足的说:“来,下面该你了。喝……”话才说完,便一屁股坐到板凳上,靠着聪明的肩膀,醉倒了。
聪明还醒着,不过已经离醉倒不远,她对着剩下大半的酒的碗念着李白的将近酒,口齿清晰,只是脸部的表情恍惚。
“聪明,你还能喝么?”小酒伸手在她面前晃。
聪明慢慢的抬起头,抬眼对上她的脸,说:“还能喝。”
“那再喝一杯。”小酒将大碗端上,聪明却说:“你灌醉我们有什么目的?”
小酒心惊,手中的就洒到聪明的身上,聪明凑近胸前,闻了几下酒味,被酒味熏的打了一个喷嚏,头一歪,靠倒在温柔的头上。
两人相互依偎着睡去,而剩下小酒一人清醒着,小酒长叹一口气,面前一片狼藉,两人终于在最后一坛酒牺牲的时候倒下了,而此刻小酒已经精疲力尽。
“真能喝,这还是最烈的酒,我都快醉了。”小酒抚着额头,不得不对这个女人臣服。酒逢知己千杯少,如若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真可以相对成欢,喝上几杯也不嫌多。
身体没清醒过来,脑子先有了感觉——
外头有鸟叫,这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的,因为住的那地方是个闹市,附近三公里内除了几棵桂花树玉兰花树外,几乎是杂草不生,要发出这样的鸟叫声基本上必须是一片树林。
床是震动的,下头一定有轮子在滚着往前行进,路上有许多的石子,否则不会颠簸到把人往半空中抛。
有人在吹着口哨,清脆的口哨跟那群鸟的叫声相映成趣。
温柔在感知到这些东西以后,慢慢的张开了眼睛,眼前开始是黑色和白色的颜色块,焦点慢慢对上以后,才看清楚是聪明的脸,聪明还在睡梦中,脸颊红的像一只水蜜桃,在梦里嘴巴还喃喃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温柔的意识回到身体里,起身,把手贴在聪明的胸前,发现她的呼吸正常,附耳倾听她的梦话,却只是一大段一段的子曰孟曰。
温柔往旁边看去,宽敞的马车里挤了五个人,两个小丫鬟缩在角落里,而她们中间,躺着一个小孩子,四五岁那么大。
当前的情况让温柔费解,晃动的帘布外头那轻快的口哨声始终不断。
温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掀开窗帘,身体探向外面。
鲁莽的温柔没考虑到要是外头是凶神恶煞的大老爷们,那又该如何,她只看到外头驾着马车的人个子小巧,而戴着大大的帽子,遮住了那张脸,手中挥舞着鞭子,赶着马车往前走。
“你到底是谁?”温柔伸手要去掀开他的帽子,而那人自己先把帽子摘了下来,露出庐山真面目。
“嫂子的酒品不错,喝了那么多酒,居然还是虎虎有生气,真乃女中豪杰。”帽子拿下后,露出白嫩素净的小脸袋,而笑容首当其冲,让人不忍动手去损了这好看的笑脸。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聪明把你当朋友,你却对她不怀好意。”
“冤枉啊!嫂子,我和聪明之间的真情实意那是天地可鉴日月作证!”
“我呸。”
“我也呸。”
“你……”
“嫂子莫要气坏了身子,你再细看这条路,可曾觉得熟悉?”小酒将鞭子指向前头的方向,两匹骏马迈着沉稳而迅疾的步伐朝前飞奔而去,周围的景色过处,也只化作一道道浮光掠影,而在前头的三岔口上着实熟悉。
“这是?”温柔露出疑惑的表情。
“自是回家了!”小酒笑意不减,反而邀功似的说。
“回家?”温柔反问。有这样送人回家的么?以别人的名义办了一桌酒席,把人都灌醉再送到马车上,不由分说便像是拐卖人口一样人送出京城,这算是哪门子的友情。
“那我的那些行礼呢?”温柔冲上前去,勒着小酒的衣襟,恶狠狠的质问。
“行礼行礼,里头的东西有多珍贵知道么?你怎么会知道,这是香雪海的不外传秘籍,我花了多久才抄下来的,你就这样把他们扔了,还是烧了?你说!”温柔暴走,手劲加大,小酒被勒住衣襟勒到喘不过气,憋出了眼泪,手指着后头方向,硬是挤出声音来,说:“后面,一样都没有少。”
温柔往后头看,才发现后头还有一辆马车,只是无人驾驭,那马就自然跟着前头的马车跑。
马车的轨迹很深,看样子里头是放了沉甸甸的东西。
“算你做对了一件事情。但是我不会感激你的。”温柔往车厢里走去,走前,转过脸,对小酒说:“如果你要害聪明,我一定让你求生不到求死不能。”
小酒举着双手,诚恳的发誓:“我是好人,绝对是好人一个,你问聪明就知道,我从来没有害过她。”
“她如果能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还需要我在她身边干嘛?”
“你伟大,明镜嫂子。”
“嗯?”
“说你能明辨是非。”
“谢谢。”温柔说了声,人消失在车厢里。
小酒又把大帽子戴上,靠着车子,翘着腿,口中吹着哨子声,马车咕噜噜的往前走,清脆的口哨声随着风,飘的很远。
回苏州的路赶了一天一夜,聪明都没有醒过来,而温柔和小酒面面相对,一路吵闹过来,中间再加个一个精力旺盛比的小猫,这一路走的无比的热闹。
在夕阳西下,倦鸟回巢时分,苏州总算是到了。
就连小城门口那棵大树都一摸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终于是归到家中,也许连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么快,那么的狼狈。
想到这里,温柔又瞪着小酒。
小酒耸肩,说:“我一路风尘仆仆送你们过来你们都不感激一下么?”
温柔冷哼,把两丫头叫醒,小宝和小贝也是一路睡过来,还以为不过一个时辰,迷迷糊糊的走下马车,揉着眼睛,看到上头苏州二字,不敢置信,再度低头使劲的揉,几乎要把眼珠子都揉出来了,才知道这时候什么样的表达方式才适合她们,那就是……
两人跳着叫着:“见鬼了见鬼了,我们见鬼了!”
“见鬼了见鬼了!”小猫也跟着跳起来,胖乎乎的身子像一只球在地上弹跳着,被小酒拦腰抓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小酒背着小猫,手指前方,充满威严的说:“前面,就是我们的江湖!”
小猫拍手叫好。
还没回过神来的小宝小贝泪眼朦胧,双手颤抖的抚摸着城门和上面的石头。
“肯定不是真的。”小宝哭着说,“哪有那么巧,我昨天还做梦梦见我回家了,怎么一觉醒过来就到了家门口,我一定是在做梦。”
“可这里是真的苏州,不信,我掐你一下。”小贝说,小宝伸出手,大义凛然的说:“你掐吧。啊!……好痛。”
“看来不是在做梦,是真的。”小贝从小宝扭曲的表情和高亢的叫声中,明确了这绝对不是梦。
前头马车已经开进了城,两人落在后头,一路狂奔而去。
而苏州城淹没在金色的夕阳中,古城墙上有着岁月刻下的纹路,流泻的阳光在其中闪闪发亮。
“到了。”温柔掀开帘布,头探到外头,看到了前头那高大的府门,和立在大门两边的两头大石狮子,对小酒说道。
马车在门前缓慢的停下,小酒拉直了缰绳,疲倦之极的马喘着气,粗重的鼻息喷在那石狮子身上,小酒走下马车,抬头仰望着那高高的大门和上头纯金做的牌匾,看那门上的环也是纯金制成,放眼望去,一片刺眼的金光笼罩着贾府。
小酒和小猫都保持着抬头仰望的姿势不动,只因这金碧辉煌的大门。
温柔抱着聪明和她们擦肩而过的时候,说道:“没见过那么多金子么?”
“的确没见过有人把那么多金子往门上放的。”小酒点头。
小猫说:“可以换多少只肉包子?”
“三条街外就能顺着光找到这里。”温柔说道。小宝和小贝拍着门环,扯着那细嫩的嗓子,叫道:“开门啊,安叔,小姐姑爷回来了,安叔,开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