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顾在床头找到了一本讲刑侦的书,看着还像是什么教材。他拿起那本来,随口问纪寒星:“你对这个有兴趣?”
纪寒星微不可察地僵了片刻,然后根本没去拿他手里的书,甚至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好似李顾发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算吧,我书看得杂,什么都看点。”
李顾倒很高兴:“什么都了解了解也挺好。你就快高考了,也得想想学什么专业。现在多了解一些东西,以后更明白想走哪条路。”
纪寒星眸子黯了黯,想走哪条路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有一段路是他必须走的。他岔开了话题:“我看着都差不多,我都行。哥,你有想让我读什么吗?”
李顾笑起来:“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让你读的,我只要你高高兴兴就行了。”
纪寒星轻快地朝他回了一笑:“那我就去读个一辈子高兴专业吧。”说完两人一起乐了,好像回到小时候,他们什么也没有,却能为一些小事情笑做一团。
纪寒星手脚比李顾想得更麻利,不消片刻新床就被他整理好,重新铺上了床垫被单。纪寒星拉着他一起躺下,李顾问:“干嘛呀?大白天就困啦?”
纪寒星显露出近来少见的孩子气:“享受一下劳动成果嘛。”李顾被他不由分按倒睡下。被子是纪寒星早上抱出去晒的,现在上面都是yá-ng光的味道,躺起来让人很放松。
纪寒星翻身抱住了他的腰,变成了一个几乎是脸对着脸的姿势。李顾发现他已经快和自己一样高了,现在不像那时候抱着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孩子,眼前的纪寒星,给人感觉很清晰,是一个男人了。于是他立马笑着推了一把纪寒星赖在自己腰间的手:“你真不像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纪寒星不高兴了:“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人是会变的,你不像从前喜欢我了。”
“当然喜欢你,可你是大人了。”
“但你上次还说我是小孩子。”
李顾被他的逻辑打败,再也想不出反驳的话。忙了一早上,还要跟小孩斗智斗勇,李顾确实困了,他竟然就这么在松软的被子里沉进了梦乡。
纪寒星捋了捋他的头发,久久凝视着李顾的样子。李老板这张脸其实是相当俊俏的,但大概因为他努力生活的那一面给人印象太深刻,每个人提到他的时候,都会说这是一个很用功很厉害的人。往往就忽略了其实他还很年轻,也很好看。这张年轻的脸,眉目英挺,轮廓分明,嬉笑怒骂都很生动。
也许李顾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跟从前那个愣头愣脑的小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纪寒星贪恋地看着他。
八年了……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份感情发生了变化。一开始他只是想要在他不断失去的生命中抓住一个什么人而已,后来这份独占欲渐渐变成了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执念。这种情绪在他年轻的心脏里鼓噪,叫嚣着让他去做点什么。
纪寒星凝视他的目光渐渐深沉起来。
李顾明明可以不用对他这么好。明明,他就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子,随着亲人的陆续离世而失去一切。只有李顾,最后只有李顾像从前那样,永远把他捧在手心里。纪寒星知道,到了这个份儿上,即使这份感情不容于世,他也没法回头了。
纪寒星轻轻抚摸他的眉眼,叫了一声“哥。”
我好喜欢你。
纪寒星覆盖上了他柔软的嘴唇。
这不像话
这个月李顾去拓展业务,难得回来几天,也就不叫两人给自己留饭。
纪寒星近几年把做饭这件事学得特别好,不管是涂玉明还是帮佣阿姨都比不上他。不过他只有在李顾搁家吃饭的时候才肯下厨,跟涂玉明在家的时候说只有两个人就随便凑合。涂玉明吃出了好,就巴着纪寒星能行行好做点好吃的,以至于李顾现在每次回来,涂玉明都恨不能他常住不走,没什么气节地为两口美食折腰,劝李顾道:“下次你少出点差吧,让别人去,你都当老板了怎么还自己跑?”
李顾瞥他一眼,含混地骂了涂玉明一句:“你可长点心吧,多大人了还,就知道吃。”而被他余光扫到的纪寒星低着头乖乖吃饭,好似这件事跟自己全无关系。
李顾的目光只在他身上落了片刻,又飞快把眼神收回,别的也没再多说。纪寒星做的饭好吃没错,可是不该由纪寒星来给他做饭,他也不能吃一辈子,这不像话。
他从前愚钝是真,而如今这份半真半假的愚钝是李老板自己修炼出来的壳。他心里揣着明镜一面。可李顾又宁愿自己从没明白过,不然也不至于如此焦灼。
今天又是回来晚,李顾进了家门才想到其实可以外面歇一宿。但归根到底是不放心,还想回来看看。家里灯都暗了,两个人好像都睡了。李顾不想弄出太大动静,轻手轻脚去他和纪寒星的卧室拿睡衣,之后盘算着去找涂玉明挤一挤。
但纪寒星还是听到了他回来的声音,半梦半醒中开口,声音含糊而软糯:“唔,哥。”
李顾的心肠忽而一软。
这就好比是两军对垒,不是你先前粮C_ào充足兵马肥壮就一定能赢,怕就怕在心理上那一下子输得干脆,而后自然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纪寒星从厚厚的被子里露出睡得红扑扑的小半张脸,是漂亮而柔软的样子,李顾心中暗自叹气,语气也缓下去:“醒了?你睡你的,别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