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是成绩不好,他是在犯罪。”
无争说:“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庄子这句话不是说该把窃国者当贼诛杀,而是说仁义礼法不足以评断世雄。他说得对,我还是亲自判断吧。放心,我有备用方案的。”
系统叹了口气。
无争最大的弱点就是太容易带入别人的位置,体验那些本不属于他的复杂思虑,弄得心里纠结。
反正人和人永远无法相互理解,还不如理直气壮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讲自己想讲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岂不开心自在。
这道理他也跟无争说过,但这个青年就是固执地不愿接受。他从来不接受任何简单易行的方法。
系统在这种非原则x_ing问题上只能提供建议,他连妥协的资格都没有,一开始就只能投降,丧气问道:“现在你也看到了,慕容白无可救药,你接下来到底打算怎么办?”
无争没有立即回答,看向旁边,慕容白笃定地微笑着看着他,也在等一个答案。
这两位都觉得他没有别的选择,最后得出的结论却大相径庭,倒也很有意思。
无争于是也站了起来,和慕容白对视着,把手放在慕容白的肩膀上,很坦诚地说道:“太子殿下,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不能加入你的麾下。”
慕容白一听对方都不叫自己小白,心里一沉,急急道:“无争,我不是想要你听我差遣……”
陆西庄在一旁暗自偷笑,殿下有收藏的癖好,看见天下第一剑客无争这样的稀世珍宝心痒难耐,拿到后当然也不会拿出来日日差遣使用,否则用坏了哪有替代品。
无争倒没有陆西庄这么了解太子,他听到慕容白这样说很是感动,可惜他要的是世界和平,不是在慕容白身边安居乐业。
他难得打断对方道:“我知道。小白,我知道你待我很好,你做的事情也不全是错的,但是……”
他在慕容白耳边轻声坦白,抓在慕容白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将他拉到身边,突然伸手握住自己的茶杯往一边掷去,发出破碎的响声。陆西庄下意识看过去,而在下一个瞬间,无争同慕容白都已经从房间里消失。
陆西庄神色大变,冲向敞开的窗户,极目远眺终于发现了两个小黑点,同时发号施令:“追!”
作者有话要说: 无争眼看要输,一掌劈翻棋盘,扛着对手跑了(滑稽)
第15章 窃国者侯
彼时慕容白专注听着无争的话,未曾对他有防备。慕容白身边不乏高手,各种保护机关应有尽有,若他有心防备无争绝不可能轻易掳走他。
但他在见无争的第一夜就断定这是个心慈手软的高手,能守不能攻,与其说是敌人不如说是猎物。他这样自信的猎人,不会对猎物太过防备。
理所当然地,这次被兔子咬了手。
无争握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太子殿下,你说我理解你,但是你理解我么?”
他一边说,一边摔了杯子,然后抱起慕容白飞上了旁边的屋顶。
慕容白没料到兔子居然会咬人,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惊讶的工夫就已经被带出几百米。
他在空中没有别的支撑点,只能紧紧抱住无争的脖子,脸贴在对方肩上结实的肌r_ou_上,被对方带着在空中风驰电掣般移动。
慕容白还没尝试过这种交通方式,感到十分新奇,很想以后天天坐。
兔子刚刚虽然咬了人,但毕竟不是食r_ou_动物,咬得不疼,慕容白顿时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抱他回去养。
他顶着风,对无争大声问道:“你要去什么地方?”
风灌入耳,无争没有听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低头把耳朵凑到对方面前。风带来又带走对方身上的气息,稍纵即逝的香气顿时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他记得在上个世界,小白很喜欢这样被他抱在怀中,甚至愿意为此推后他的计划。
那这次的小白呢?
慕容白在他耳边旁边吹气道:“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无争脸微微一红,微微抬头在对方的耳边道:“越城。”
慕容白愕然,刚想问对方为什么要带自己去那种地方,便想起无争的话:“你说我理解你,但是你理解我么?”
他恍然笑道:“你想用这种方式让我理解?”
无争是以为他没有上过战场,想用血腥的场面将他吓退么?
想到血这个字,慕容白脸色微微一白,更用力地搂住无争的脖子,嘴唇轻启,声音喃喃消散于风中:“不敢杀人,倒是挺擅长精神攻击的嘛……”
他心里微冷,却又隐隐有些兴奋,冷酷的血液迅速流动出火星。
如果无争全然被动,那也太无趣了,这样有来有往才有意思,他也要赶紧想想应对策略了。
他会让无争明白,究竟谁才是大义,最好能让对方心服口服地改换阵营,乖乖做自己的大号兔子抱枕。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边无争启用二号方案劫走了慕容白,这边姬侍郎刚刚下朝。今日朝会皇帝依旧没有露面,由孙吴二位丞相代理各项事务。
为官数年,姬侍郎熟谙当今大陈的规矩,皇上算什么,只有孙吴两家才是永远不会倒的。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慕容皇族化为手下傀儡,文武百官当做局中棋子,在大陈的棋盘上纵横杀伐。无论是深宫中重病不起的老皇帝,宫外风头正盛的当朝太子,还是他们这满朝官员,其实不过是孙吴两家未能决出胜负的一局棋罢了。
这两家自大陈建立就盘踞在这个王朝的根上,双双错盘而上,有传言说当年若不是两家相互杀红了眼,也不会让慕容家渔翁得利。
但渔翁如今也垂垂老矣,再制不住身下两条恶蛟,只能任他们相争。
两家至今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孙家有一个丞相,吴家也有一个丞相。
孙家有半朝官员,吴家也有半朝官员。
孙家是已逝皇贵妃的母家,而吴家则是皇帝的母家。
孙家掌握了全国盐铁,吴家就把铸币权握在手上。
孙家与北境边防军关系良好,吴家则控制着南边各地守军。
姬侍郎年轻时和同期开玩笑曾说,这大陈什么都叫孙吴两家分掉了,也就是皇位只有一个,没法掰成两半;皇族只有一家,不能称出两份。
所以孙家要皇帝活着,吴家也要。
孙家支持太子白,吴家也支持。
倒不是他们这次空前一致,是他们都已经没有别的选择,而慕容白此人又格外识相,是个理想的傀儡罢了。
什么忠君爱国在大陈不过是笑话,姬侍郎在入仕第一天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他这些年谨小慎微,绝不做任何令孙吴二家不快的事情,守着妻儿,不多说一句,不多做一事。
孙吴两家虽然恼他不爱办事,但也知道有他在不会便宜了对家。大陈虽然是两家的玩具,但总也得有人做事,姬侍郎位高权不重,又兢兢业业两不靠,两家也就任他生活在夹缝之中。
姬侍郎明哲保身的生存之道,终止于看见梁君禄那封信的时刻,他的天真想象也那那时戛然而止。
叛军在外面高歌猛进,大都内歌舞升平。
这其中孙吴扮演着什么角色?他们是不是终于厌倦了双蛟对峙的局面,打算重新洗牌了?
这不到百年的太平世界,他们也打算一并掀翻么?
到这个时候,姬侍郎终于怕了。
他过去可以对两条恶蛟的残暴行径这等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对自己下手。
但如果战火重燃,乱世重启,覆巢之下,又焉有完卵?
姬侍郎一封奏折捏在手上,终于打算铤而走险,进宫寻找那经年不见的皇帝陛下。
皇族虽然凋敝,但影响力还在,那位深宫中的圣上也许是唯一能够拯救这个局面的人了。
上朝前,他向大儿子姬无斗透露了他此行目的,姬无斗目瞪口呆,极力劝他放弃。
姬无斗抓着他的手,恳求道:“父亲,这件事情太过蹊跷,谁知道那梁君禄信中写的是不是真的,也许他只是不满朝廷忽视,想要找点存在感。”
姬侍郎道:“那老夫有心帮他一把。”
姬无斗道:“……父亲,纵然那信上写的是真的,也不需要您如此尽心尽力。如果那梁君禄说的是真的,叛军攻到这里不过十日的事情。我与守城士兵交好,可以让他晚上网开一面,我们全家出去避避风头。待到风平浪静,再回来也不迟。”
他心里想,无论怎样,都比贸然行动得罪孙吴强得多。
姬侍郎无奈地看着大儿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见大儿子身子一晃,是之前被打伤的腿还没办法承受父亲爱的一掌。
姬无斗十分狼狈地看着父亲,还想继续劝说,就听父亲长叹一声道:“孩子,你想的太简单了。”
姬无斗不甘心地看着姬侍郎肃穆的脸,知道刚刚自己全是白费口舌。
他握紧拳头,对着父亲最后说道:“那这件事情,没必要让您出马。让我来做吧。”
姬侍郎惊道:“无斗,你还小,怎能让你冒险?这件事只是让你知道,一旦我走了,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我和朱雀郡主情投意合,她会为我求情,况且我年纪轻,说不定他们会因此放过我。最不济,您也能保住母亲和弟弟,反过来我可能就做不到了。我在早朝时偷偷去,运气好能避开孙吴二位丞相。”姬无斗坚定地看着父亲,不等对方回话,退后两步伏身跪在地上,向父亲磕了两个头,“无斗不无学术,又沉溺儿女私情,一直让二老费心,是无斗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