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白y-in森森道:“你说什么?”
梁君禄当即正色道:“太子殿下,孙家同我联系了,他们晚间要在玄武门截住吴家的车队。”
慕容白喜道:“太好了!那地点也定下来了,西庄,你去同军队联系一下。”
陆西庄悄无声息领命而去,留下三人商讨正事。
看无争精神不错,猜测姬无斗应该没有大碍,梁君禄便问了一下:“令兄怎么样了?”
无争道:“我还没感谢你。你的军师真是神医,现在箭已经□□了,伤口没有化脓,静静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好了。梁将军,你就这样过来没关系么?”
梁君禄道:“孙家已经自顾不暇了,应该没工夫管我——至少太子殿下的人是这么跟我说的。”
慕容白:“咳咳。”
无争表扬道:“小白,你太木奉啦。”
慕容白俏脸一红,心道自己得得寸进尺一下,立即提出道:“城墙上的布置……”
无争说:“小白,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不相信你的士兵。他们经历了数场战斗,已经非常疲惫了,如果被你的地府形状吓到,当场晕厥,那可如何是好?”
慕容白针锋相对道:“难道给他们听那些靡靡之音,看漂亮的女孩在城墙上围着我跳舞,就不会让他们想起自己单身狗的悲惨处境,感受到生活无望么?”
两人一番唇枪舌战,一时半会儿看来是达不成一致了。
梁君禄看他们活力满满的样子,不由感叹自己老了。过去他这样的感觉还不太明显,因为在大都每个人都有一张心事重重的脸,好像天上有无形的枷锁禁锢着他们,每个人都暮气沉沉。数年前他回京述职时也曾见太子一眼,对方不像是个孩子,却像是战场上征战许久的老兵,被背后的亡灵压得直不起腰。昨日他去求太子,见到的也是同样的景象,方满心失望而归。
谁知道,一日之间,对方已经堪破心魔,脱胎换骨。
不过梁君禄也并不意外这一点,因为当昨晚无争神情认真对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他不是也被打动了么?他们这种在影子里生活太久的人,无法拒绝眼睛里有光的少年啊。
梁君禄正感慨,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呼喊:“爹!”
他循声望去,却看见小花抱着一只胖橘猫从走廊那边走过来,不由愣了一下道:“小花,你怎么在这里?”
“夫人告诉我的。她以为我真是将军的女儿呢,她真的太好了。”小花走到梁君禄面前,仰着头望着他,问道,“我听夫人说你马上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情了。你会回来么?”
梁君禄道:“说不好,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有五成的把握安全回来。”
孙吴两家家中藏龙卧虎,不知道此去又会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梁君禄并没有什么信心。
小花抿着唇低下头,怀里的猫忽然哀嚎一声从她手中挣脱了出来,跑走了。
“我爹之前也这样跟我说。”小花抬起头,眼睛隐隐泛红道,“如果我不叫你爹了,你是不是可以安全回来?”
梁君禄愣住了。
越城焦土之息他本已抛在脑后,此时却又重新萦绕鼻尖,对叛军的仇恨也又一次涌上心头。
慕容白的叛军为了最小的伤亡,用尽一切办法在人们心中留下残酷的印象。他们的手段大多只是恐吓,但这种恐吓中却也有确确实实的死伤。
比如小花的父亲,再比如在越城守卫战中死去的将士……
怎能忘记他们?
“梁将军一定会安全回来的。”恍惚当中,梁君禄听见有人说话。
慕容白单独走过来,俯身把在自己脚踝乱转的猫咪抱了起来,送回给小花。他伸手摸了摸小花的头,轻描淡写又异常有力地说:“这次没有人会伤亡,所有人都会安然无恙。”
小花被这个神仙似的大哥哥摸了头,呆呆睁大眼睛问:“真的?”
慕容白认真道:“真的。”
小花虽还有些半信半疑,但对方这句话莫名给了她力量。她振奋地点了点头,拉了一下梁君禄的手,不听他说话转身跑走了。
梁君禄无奈地看她的背影,转头对慕容白道:“殿下,你怎么可以和她说这种话谎话?若是……你怎么回来向她交代?”
慕容白道:“谁说是谎话,我是那样相信的。”
梁君禄道:“因为无争么?”
慕容白点了点头,很得意地说:“我说服他了,他同意按照我说的去布置城楼了。”
梁君禄顿时感到十分担忧,他私心里更喜欢无争的布置。
他望着慕容白的侧颜,刚刚突然而起的愤怒此时忽然而熄,他觉得自己无法怨恨对方了。
“小白,你怎么——啊,梁将军,出什么事了么?”
“殿下为我解了围。”梁君禄道。
“太好了。时间不早,我们各就各位吧。梁将军,提前叮嘱一下你的属下,别让他们坏事;小白,我们得去城楼上一趟。”
随着无争一连串的指令,巨大机器的发条被拧紧,齿轮依序转动起来。
梁君禄在前往他的齿轮前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无争和慕容白并肩的身影。如果那就是大陈的未来,他愿意为之拼尽全力。
第40章 窃国者侯
随着夜色深沉, 天幕上的宝石逐渐耀眼起来,编出一道流彩溢光的长带。可惜人们被白日的鸽子蛋闪瞎了眼, 就看不上这丛小碎钻的铺就,一个个不是沉沉入眠, 也睡眼惺忪了。
一个守城士兵扶着长/枪,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哈出一口充满瞌睡虫的毒气, 传染了旁边的伙伴。他们做贼心虚地四处看了看, 见四下无人,于是两个人放下心来,轮流张大嘴巴,把瞌睡虫吹向整个大都, 带来一夜安眠。
可是今夜, 安静的城中却有不和谐的响动。
从那路途的尽头,有车轮在青石板路上滚动的声音,偶尔和青石板之间的小石子产生不和谐的音符。
守城士兵动了动耳朵, 不打瞌睡了,问同伴道:“这个时间怎么会有车?”
他的同伴道:“嘘——快开门!”
前一个人道:“可是这时候不能出城……”
“老兄我跟你保证, 你破这一次例,以后荣华富贵,够你全家享用呢!”
前一个人还半信半疑,却看见出城的小车队缓缓驶来,中间虽然没有标明家族旗子,但他认出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是中都吴氏的看门人,平日看人都用鼻孔,此时却低眉顺目。士兵心里隐隐明白了这个车队中人的身份,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道:“那就开吧。”
另一个并不意外同伴这么爽快就答应下来。开玩笑,这可是吴家,孙吴的吴家,平日都是住在琼楼玉宇中的主,哪怕吴家最不起眼的人点一下头,从手指缝里都能漏出取之不尽的财富。
吴丞相坐在车队当中,看见玄武门如预计一般在自己面前缓缓打开,不由松了口气。援军已经驻扎在附近的城市,自己今日出城,连夜赶路,明天就能会和。到时候大都城破的消息一传来,慕容氏便成为历史,那可就天高任鸟飞了。
但他还不能放松警惕。这一夜是命运的枢纽,天河灿烂,神灵的万千双眼睛盯着他,还没决定好让哪颗星星升起,哪颗要落下。代表吴家的星星是哪一颗,今夜之后,它会升到夜空的顶端么?
玄武门已开,车队便继续前行,车队边缘的人不忘从手指缝给两位守门卫兵落下财富,以安他们的心。
车队缓缓前进,在城门洞的y-in影中挪动,忽然袭来一道风。有人一声惨叫,从马背上落了下去,被受惊的马从背上踩过,转眼就断了气。
在这神出鬼没的一击之后,吴家全员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车队大部分还在城门洞下,陷于y-in影之中,进退不得。暗淡的光线下,护卫找不到敌人的踪迹,徒劳地挥舞着武器,与空气搏斗。
夜色摘去温柔的面具,露出了獠牙,似乎要把吴家给吞吃下去。
吴丞相心中不安地预感落在了实处,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的小妾为他抚着胸口,担忧地看着他,吴丞相一把推开她,打开马车车门,伸头高声道:“不要慌张!卫队前后护卫,车队加快速度,一鼓作气冲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见马蹄的声音,有一队人马从整个车队的后面冲了过来,化整为零散入了整个车队,肆意杀戮起来。吴家卫队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立即拿出武器与对方拼杀,厮杀声此起彼伏。
吴丞相旁边的一个护卫被一刀砍掉了脑袋,吓得他缩回车厢,心有余悸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妾道:“难道是叛军?”
吴丞相道:“那怎么会从城里出来,这个规模,难不成是……孙家?”
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自从孙丞相知道事情原委之后,吴丞相就一直尽力哄着他,生怕对方一个冲动,鱼死网破。没想到最后的最后,对方还是来坏事!
只是他正盘算着得失,便听身后有人怒呼:“吴家小儿,前来送死——!”
身后传来嗖嗖破空之声,转眼便在身边,吴丞相还没反应过来,忽地被小妾推开,同时便发出一声惨叫:“呀——!”
一根长/枪从身后袭来,穿破了吴丞相的车厢,贯穿了前后两面墙,将他的小妾和他的左手手臂一同贯穿。那把枪本是朝着他后心去的,要不是小妾推了他一下,吴丞相刚刚就该去喝孟婆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