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 一云+番外 作者:落字诀【完结】(94)

2019-05-04  作者|标签:落字诀 江湖恩怨

  而驻边的大军由于离城颇远而且手上又没有皇上的调兵令,只好按兵不动先将事情原委禀告皇上。

  这种乌烟瘴气很快则在朝中两位手持令牌的大臣悄然到来后便烟消云散。

  真刀真枪的铁甲大军一来,那些自发组成像绿林好汉一样的帮派顷刻土崩瓦解,梵阳一下子捉住了那几个带头闹事现在却想趁乱逃跑的人,二话不说先拖去让每人挨了五十大板,才终于有人忍不住招供。

  被这家伙供出来的是个玉器店老板。

  那位大腹便便的玉器店老板的家底不可谓不厚,光看他在西北这黄沙遍地的小地方居然能造出个江南水乡景致的大宅子来并且家里似乎还藏着掖着朝中大臣的墨宝,就知道他不光有钱,还应该有不俗的背景。

  虽然在皇上一军令牌下一切背景都不顶用,但梵阳为了钓大鱼,便决定和钟禹一同观察者厮几天,而这一观察就观察出问题来了。

  这玉器店老板既然是为周裴办事,其中必然不缺那头的人过来掺和,只不过这老板在傍晚时分,却谴了一人从宅子后院出去,进了典当铺将一尊小金佛给当了。

  切不说玉器店老板不缺银子花,要当也应该当玉器吧?梵阳在此事上留了个心眼,却没想到两天后有个进典当铺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正是月黑风高夜,一座高墙大院的宅子外站着两个人。

  这大宅门口挂了‘承府’二字的牌匾,几个红灯笼高挂,显然是个有身份的大户人家。

  梵阳:“你说那天穿着便服鬼鬼祟祟进典当铺拿走了那尊金佛的就是这承府中的老爷承文殷将军?”

  钟禹点了点头,他布下的眼线跟了那人一路,不会有错。

  梵阳下一刻就身手敏捷地窜上了钟禹的背,双手往人脖子一揽,似乎兴致勃勃:“去吧钟禹!我们夜探承府看看这家伙干了什么亏心事!”

  钟禹早就习惯了他的作风,即使被人当作棵树也没有怨言,直接提气一跃背着大号麻袋跳进了院子里。

  这个时辰承府中的人多半已经歇下了,只有几个屋子还亮着烛光,钟禹早就打听到承文殷这个时候会在书房,便直接就往那边跑去,以他的身手也无人能发觉。

  果然那书房中还亮着火光,透过半掩的窗能隐约看见里头坐着个人。

  梵看了几眼,附在钟禹耳边道:“我们上屋顶去!”

  承文殷正在房中看兵书,每天这个时辰若无事他便会独自一人在这书房中研读,或许因为他名字里带着个文字,因此就算成了武将也离不开文人那一套。

  这不知过了多久,他抬头一看桌案上的蜡烛,已经烧掉了三分之一。

  他忽然起身,抬脚往书柜边的木摆架走去。

  这摆架上全是他平日无事收集带有各地民俗的小玩意,不过他今晚却不为赏玩,伸手抚过木架,停在了今天才得到的一尊看上去就知道价格不菲的金佛脚边。

  这尊金佛做工细腻,承文殷仔细听了一耳朵房外的动静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金佛拿起,不知在底座那里折腾什么,只听见‘咔嗒’一声,下边就掉出了一张卷起来的白纸条。

  他将金佛放了回去,摊开纸条细看上面的字,其实不过十几个字他却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而后走到桌案边,将那纸伸向跳动的烛火。

  此时却突然一阵怪风猛地将桌案边的窗户吹开,烛火也随之熄灭,屋内桌案这边顿时暗了下来,只剩门边微弱摇曳的烛火。

  承文殷诗歌习武之人,行军多年胆子自然不小,他皱眉往窗外张望了一下便将窗户关好,直接走到门口的烛台上,却发现手中空无一物。

  “咦?”承文殷吓了一跳,扭头看,那张纸正静静地躺在桌案上。

  他心有疑惑,却听见门外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老爷,怎么了?夫人说您该歇息了。”门口是丫鬟的声音,也许是因为方才风吹开窗的声音太响惊动了她。

  “无事。”承文殷匆匆将桌案上的纸点燃,看着纸化为了一抹灰烬,他才打开门歇息去了。

  在书房的烛火被吹灭后,屋顶上的两道人影跳了下来。

  梵阳拿着那张纸条,脸上是说不出的高兴:“好啊,这承将军不得了了!皇上才说前朝党羽神龙见首不见尾让人头疼得很,这会儿他就送药来了!”

  “此事有将士参与,恐牵涉甚广,我们不可轻举妄动。”钟禹也没想到这回钓大鱼钓出了个惊喜,纸上写的是前朝旧部准备有举动的指示。

  “想来皇上也会这样说,我们就先派人盯着。”梵阳道,“虽说之前我们查探许久也只是知道那人有一收养而来的皇子,且已经死在契骨族背叛一战中,但难保那些剩下的人不会脑子一热簇拥那些和皇族血脉不知道隔了多少个亲戚的前朝大臣来作乱称王,可现在看来,他们似乎已经找到那个领头的人了。”

  “皇上要砍周裴的左膀右臂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若那领头人想起事还真不一定能抽出空来对付。”

  钟禹却忽然道:“君心难测。”

  梵阳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也对,谁晓得皇上心里的棋盘呢?哎,我困了,再站一会儿就该两眼一闭在这睡一宿了。”

  钟禹这时转过身来背对他,恰好挡住了月亮,背直得像根木桩。

  “钟禹?你这是干什么?”梵阳问道。

  钟禹回头皱着眉瞥了他一眼,半晌才憋出一句:“...不上来?”

  梵阳顿时眼前一亮,像个灵猴一样一跃而起同时笑得十分可恶,没等他乐完就感觉一双手轻轻地托住了他的腿。

  “别睡,夜凉。”钟禹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明明简洁又不带半点温和,却让他觉得心头一暖,仿佛在这短短的四字中听到了话语主人的心跳。

  或许人在睡梦中总是会下意识想到自己平时忘记了的人和事,在跳过了十几年无数个日夜后,洛行云终于如愿以偿地梦到了他年仅七八岁的事。

  “阿云!快到娘这里来!”一把女声焦急地喊着,是他记忆中十分熟悉的声音。

  洛行云看清了在一片混沌中化开后立在不远处的一道身影,不过与普通的梦境不同的是,那女子的姣好面容他看得一清二楚。

  而他身后除了不停歇的虫鸣声外还参杂着不知多少人杂乱的叫喊声。

  “快点抓住她!别让她带着那个小畜生跑了!”

  “阿主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杀了他们!夺回圣物!!”

  他忙迈开腿朝他娘那里奔去,脚下干枯树枝被踩得嘎吱作响,女子迅速背起了他往山下逃去。

  洛行云一双小胳膊紧紧地搂住他娘纤细的脖子,耳边是夜晚的风像妖魔鬼怪一般在肆意呼啸。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片黑暗的树林里尽是对他们穷追不舍的火光,他们森罗密布星星点点,宛如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狰狞而可怕。

  他听到了自己胸膛中那颗像是要蹦出来的心的跳动,忙把目光回转,更加贴住背着他的人。

  “阿云!你听着,不管娘出了什么事,你都好好好藏着挂你脖子上的钥匙!你要好好认着那些追我们的人的嘴脸,就算把钥匙丢火炉里融了也不能给他们!”女子身体已经十分疲惫,却咬着牙铿锵有力地说完这些话,为的就是让洛行云听清楚。

  他便想起阿云算是他的小名,他娘亲一直没给他取正名,明明他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却偏给他叫了个听起来就像是中原人的名字。

  他不曾问过原因,想来以前他娘常给他讲一些中原的人和事,多半是以前在中原居住了很久,并且想再回到那里。

  而就在这晃神间,他听见身后的叫喊声一下子接近了。

  “阿琳格桑!交出圣物和那个小畜牲饶你不死!!”

  女子似乎武功也不俗,转身一下子挥出一把刀来挡下甩来的铁钩,洛行云顿时看见追上来的人至少有十几个,那明灭跳动不息的火光将周围照得如白昼,也照亮了他们一张张贪婪无情的脸。

  这群兽面兽心的家伙一步一步朝他们逼近,将他们两逼到了绝路,因为再退,后面就是漆黑一片。

  女子便不慌不忙地把他放了下来,一张脸被火光映照得微黄,那双平日泛着温柔且不同于他的深色眸子中尽是不屈。

  她忽然一把抱起了洛行云,双手紧紧地把孩子护在怀中,随后毫不犹豫地往下一跃。

  也幸亏这地方不算是悬崖,紧紧是一个十分倾斜的山坡,他们一路滚了下去摔到山脚,有个人赶过来救了他们。

  那人就是齐玉堂堂主尉离。

  尉离似乎早已知道他们被什么人追杀,也不曾过问,只是将他们带回了中原安置在了一片隐蔽的竹林中,有空便过来照看一二。

  洛行云常常看见他娘和尉离坐在一块闲聊,用的都是他不懂得神色,说的都是他听不明白的话。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一年,他娘却突然说要将他托付给尉离,让他跟尉离学武。

  本来叫那男人一声‘叔’的洛行云在跟着他走了一趟齐玉堂,看遍了堂中人的一举一动宛如傀儡后,突然主动改口叫了堂主。

  他不知道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早已对这辈子没了念想,只知道唯有拼命,唯有不闻不问不想才能在一次又一次的你死我活中留下来。

  也是自习武后,他就在也没有感受过记忆中那耀眼的太阳所带来的温暖,每日都在仅有点点火光和冰冷石壁的地底下与人厮杀。

  人心大概是会随着这种看不见希望的日子而逐渐麻木的,但洛行云介乎这二者之间,因为他与那些在地底下出生长大的人最不同的就是他还有一个亲人,还有一个念想,能在他偶尔回首走过来的一条血路而有些不知所措时,有人能抚摸着他的头,宽和地笑着看他,道一句‘别怕,娘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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