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之又说:“悄悄告诉就行,别声张。”
舒悠表示明白了,接着又问:“那这盅汤……”
“放这儿吧。”顾言之说完便眼睛一闭,重新躺倒了。
舒悠连忙起身,准备去通知院中的其他人,又忽听少年问道:“对了,这白瓷盅是打哪来的?”
既是大厨房统一熬制的汤,舒悠去盛时拿的就应该是他们自己的器皿。
“哦这个啊,”因为这白瓷盅的煅烧手艺非常高,造型又别致,所以舒悠对它的印象颇为深刻:“这是二少n_ain_ai前几日送来给您的,少爷您不记得了?”
顾言之当然记得,前几日杨冰姿给每个院儿都送了一些杨家最近烧制的瓷器,只是他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又听说是她送的,所以并没有多看。
却没有想到……
“行了,你去忙吧。”顾言之说。
夏天是真的热,待在放置冰块的冰鉴旁边儿也一点没觉出凉意,好在顾言之懂得心静自然凉,更何况有盛放着冰镇过的红豆莲子百合汤的汤盅在他身边,正散发着渗透进肌.肤的沁凉寒气。
顾言之正有些昏昏欲睡,手中的蒲扇就被人抽了出去,他一张眼便看见应佳逸俊俏的面容正悬于自己的正上方。
“航儿睡了?”
“嗯,刚睡着。”
刚把孩子哄睡、拿过了蒲扇的应大少亲自给他扇风。
天气这么热却影响不到身上瘦到没一点儿赘r_ou_的应大少,至少顾言之就从没见大少喊过热,不由有点嫉妒。
“是你平时吃的太多了,才会觉得热。”应佳逸笑着说。
顾言之哼唧,不想理他。
应佳逸指着他身前的汤盅问:“这又是什么?”
“哦这个啊,这是毒.药。”
“嗯?”应佳逸诧异地看他。
“大少等等。”顾言之忽然跳起来冲出房间,不一会儿就折返回来,手里还隔着手帕捏着一只老鼠。
应佳逸:“?!!”
“大少快,将汤盅打开!”顾言之喊道。
虽然这会儿洁癖症犯了,应大少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但他还是依言而行,在打开汤盅后才躲得远远的。
这个时候顾言之将挣扎不断的灰色老鼠放在了地上,莲子百合汤里面加了蜂蜜,大老鼠闻到香甜的味道便不自觉地奔着那甜汤而去。
它身法极其灵活,几下就蹿到了碗边,“吱吱吱”地啜饮着甜汤,直恨不得整只鼠钻进汤盅内。
把应大少看得不禁又后退了一步。
然而没过多一会儿,灵活的老鼠忽然发出了几声凄厉的叫声,便没有声音了。
顾言之隔着丝帕将死老鼠重新拎起来,对应佳逸说:“大少你看。”
“……”应佳逸的神色已然变得严厉了起来,目透寒光。
顾言之说:“这种毒是两种Cao药混合而成的毒素,单独食用皆不会于身体有碍,但混合熬制过后则是能够令人暴毙的剧毒。另外这种毒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不容易验出来,幸亏我鼻子够灵。”
“这汤是哪里来的。”
“刘氏吩咐大厨房统一熬的。”
“刘氏……”应佳逸耸然一惊,攥紧的拳头复又松开,他表情很平静,目光却y-in鸷得满是杀意。
击掌叫来人,将老鼠尸体收下去。
顾言之说:“可我觉得这事儿不像是刘氏做的,她不会那么蠢吧,而且也没有必要害我。”
“笑然想说什么?我们是夫夫,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这个时候应佳逸已经带着少年去洗手了。
顾言之说:“咱们成亲之日我中的就是这种毒,我觉得懂这种毒的人不多,而咱们成亲的时候,刘氏也没有理由毒害我……”
“你说什么!”应佳逸握着他手腕的手徒然一紧。
顾言之眨眨眼睛,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大少好像至今都不知道,便解释道:“成亲之日并非是我要服毒自尽,而是有人在喜房的食物里下了毒。”
“你、你不是不是舒笑然吗?”应大少的话听起来有点绕,现在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晕。
顾言之只好一五一十地跟他说:“我成为舒笑然的时候咱们还没成亲呢,是我要求嫁给你舒老爷最终才同意……”
要不然舒家才不会将小少爷嫁给你。后半句顾言之没说,他还要给大少留点面子呢。
大少虽然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旁人的议论和言语,但顾言之知道越是表现得不在意,其实越是心中难以逾越的鸿沟。
应大少本质上还是十分在意他过去身体上的不足。
顾言之说:“那时候我还没有这么灵敏的鼻子,也没有灵丹妙药傍身,于是就中了招。”
应佳逸脸色瞬息万变,他怔愣许久才说:“这么说来……和我拜堂成亲的人也是你?”
“当然啦!”顾言之说,紧接着就被拥入了一个怀抱。
纵然少年真的医术惊人,当世罕有,受到想象力的限制应佳逸也无法全然相信少年的芯子已经换了一个人。
但他不介意,甚至更倾向于这种情况的发生。
也因此他一有空便会不断琢磨这个芯子是什么时候穿过来的,他的过去又是怎样的,甚至还为此查过史料、咨询过道士术士。
后来想来想去,应佳逸觉得洞房内少年服毒自杀后又醒过来的那个时间点,交换灵魂正合适。
也因此他便对新婚之日男妻在拜完堂后就服毒自杀的事释怀了。
他以为那压根儿就不是自己心爱的少年做出来的事。
但没想到事实竟然远处他的预料……
甚至更叫人心情复杂,既欣喜,又震怒。
喜在是少年亲自要求嫁给他的,喜在与自己拜堂成亲的人是少年,怒在竟然有人对他心爱之人狠下毒手!
嗅着少年身上独有的芳香,应佳逸开始后怕。他知道中毒的滋味儿,难以想象爱人当时服了毒后是有多痛苦!
思及此,应佳逸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汤盅上面。
它确实是杨冰姿遣人送过来的,他有印象。
刘氏令大厨房煮的汤,府中所有人都有可能会喝到,她没法下毒,更何况就像少年说的那样,她也没有动机。即便要毒害的人是自己,可刘氏知道自己身体偏寒不能服用这种降暑的汤品,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来下毒。
那么既然毒不在汤中,便极有可能被放在这造型专门用来盛汤的盅中了……
顾言之也正是这么想的。看着大宝鉴提示进度条又向前蹦了百分十的进度,他美滋滋地贴着大少偏凉的身体道:“其实是与不是一测便知。”
虽然毒素混入汤中一旦服下不久便会身亡,但他好歹也算是药物方面的专家,这毒到底是先溶于汤中还是被淬进瓷器中后又溶于汤内,若真想辨别则还是有区别的。
冤有头债有主,顾言之的规矩是不能冤枉了他要打击报复的每一个人,所以还是颇为费力地研制出了一种药剂,鉴别之下发现毒果然来自于那件瓷盅。
他早将可能会出现的状况和意味着什么都一一向大少说明,是以应佳逸也清清楚楚地了解到了究竟谁才是幕后黑手。
他猛地想起自己与舒笑然的亲事定下来后杨冰姿所表现出的明晃晃的对少年的不喜,竟然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这个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表妹。
但其实杨冰姿也早就不是他记忆之中的模样了,应佳逸想起了自己最近才得知的一件事情,垂眸思索起来,看起来像是在斟酌些什么。
应大少沉默的时候顾言之就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他想看看应佳逸会做出什么样儿的反应。
虽然跟目标交往的时候目的x_ing有点强,本着游戏人间的态度在不会觉得不舒服的情况下如果能够完成世界进度的话,他也不介意跟目标相守到老,可前提是这个目标真的能令他打心眼里喜欢、看得上。
顾言之知道应佳逸对杨冰姿的感情不一样,至少他们刚刚成亲的那个时候,大少的心里还是记挂着他的表妹的。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无法接受有了自己以后,应佳逸心里仍旧有他人的影子存在,更别提是包庇袒护那个影子了。
太阳依旧毒辣,天气燥热难耐,顾言之烦躁地用扇子又给自己扇了几下风。
见到他的动作,应佳逸下意识拿过他手中的扇子给他扇风,斟酌后说道:“有件事笑然应该还不知道,前月大皇子和四皇子来隆宁镇的时候,表妹……杨氏与大皇子走的极近。”
“嗯?”顾言之:“那是什么意思?”
应佳逸垂眸看他:“她腹中的骨r_ou_很有可能不是我二弟的。”
“!!!”顾言之一股脑儿坐了起来,瞪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能确定吗?”
“八成可能。”
应大少不是喜好胡诌巴列的人,他说是八成,便只会多不会少。
顾言之暗中算了算日子,究竟是不是,只看杨氏会不会提前临盆便知道了。
而令他如此惊讶的原因是枉顾二少一副万花丛中过的样子,倒最后竟然生生地选了顶绿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当真是……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