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不肯听那句呼唤,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骗我?”
“情儿……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只是……”那人见他面容如冰,知晓他心底怨愤难平,
一时间不由有些慌张起来,忙连连解释道,“我曾经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那时我本以为……
”
这句话未曾说完,乌雅情仿佛知晓他之后要说的话,突地勾起唇角无声冷笑起来,话中带着浓浓讥讽:“你以为,我被乌雅拓送进宫内,便定是乌雅拓的人,对不对?”
“是我对不起你。”见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南锦虚骤然慌乱起来,快步越过面前的牡丹花丛,想要抓住他的手腕,“对你做了那样的事后,我本不应该有任何后悔……可你跪在殿门前请求自入冷宫,我口上答应了你,心底却觉得奇怪,着人前去查了你进宫的缘由,这才知晓是我误会了你。”
“陛下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呢?”即使被他抓住了手腕,那张秀媚的容颜上依旧是嘲讽的笑容,隐约带着几许说不出的悲色,骤然一甩袍袖,扬起一片带着馥郁幽香的花瓣,“你以为……只要复了我的位置,对我解释清你其实是误会了我,再表露你如今其实心悦于我,你我之间便能回到从前么?!”
见他挣脱了自己的手腕,就要立即转身离去,立于他背后的人方才真的慌了神,抬手搂住了他的腰,低声唤道:“情儿!”
“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解释,也知晓你不会轻易原谅,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你……”缓缓侧过脸来,身着龙袍的人垂下眼睫,喃喃着低声道,“可昨天晚上,我听到你在我耳边说的那些话……不管你怎么去想,我都不能再瞒你了。”
乌雅情被他紧紧抱在怀中,一时间心底又酸又痛,手指颤抖着几乎抬不起来,双眸缓缓闭紧:“我本以为……即使身在宫中,也能够找到心爱之人,乃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却没有想到,不过仍是个梦罢了。”
南锦虚闻言骤然浑身一冷,本来握紧的手臂下意识松了开来,定定望着那人修长挺拔的背影,薄唇开阖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陛下,乌雅情身份卑贱,可就算是地上任人践踏的泥,此后也不能再侍奉陛下了。”那人一直背对着他,秀媚的侧脸没有一丝表情,冷峻的让人心底发寒,吐出的话语更犹如刺进心内的冰冷刀刃,“但臣已然是陛下的人,此生再无法出这宫墙,便请陛下赐臣一死罢。”
南锦虚垂下眼来,蓦然苦笑一声,话语中带了讥讽,却不知到底是对谁:“……乌雅情,你竟连自己,也不给一点余地么?”
他缓缓转过身来,白皙的脸颊半隐在黑暗中,没有一丝犹豫迟疑,低身跪了下来,乌黑的
发丝垂落至地,完全掩去了此刻的神情,余留低沉的声音回响:“请陛下恕罪。”
“你走罢。”立于他身前的人久久沉默后,陡然挥袖掠过他身畔,穿过一层层金色的帘幕,声音渐渐变得模糊,更没有回头看他最后一眼:“暗卫朕已然安排好了,只要出了这间宫门,就不要再回头。等到明日清晨,朕会将你以贵妃服制下葬,贵妃乌雅氏会被葬进朕的妃陵,世间再没有乌雅情这个人。”
那人的脚步声终究消失在殿内时,他有些怔然的站起身来,不出意外的看见一旁等待引他离去,已然拧开暗门道口的黑衣侍卫,手指下意识抚在那柔软的花瓣上,方才像是突然被人从
梦中惊醒一般,心底好不容易压下的悲意和决然,霎时不受控制的蔓延开来。
“.,,
愈发黑暗未曾点灯的偏殿中,那人褪去了白金色的龙袍,咬着唇望殿内唯一摆着的那盆白雪夫人,眼角已被月光照出一片流光,不知何时停步在他身后的人,终究忍不住唇间逸出一声叹息,低下身来跪坐在他身边,轻轻靠在那人有些发抖的肩膀上。
“既然已答应送我走,还自己哭成这副模样,难道是哭给这些牡丹看的么?”
察觉到肩上一重,去而复返的人回到自己身畔,他立即抬起手来,将人死死的搂在怀中,喃喃着唤:“……情儿……”
“阿锦……”被那人用了大力气抱紧,乌雅情无奈的叹了口气,终究忽略心底绵绵不绝的刺痛,仰起头来去吻那人s-hi润的唇角,“不要哭了。”
就在废妃乌雅情复位的第二日,后宫内还有许多猜测缘由的议论时,皇帝便在早朝时颁下圣旨,着礼部准备一月之后的封后大典,而被封为皇后的人选,正是后宫中出身最贵份位最高,刚刚复位贵妃的乌雅情。
“今贵妃乌雅氏,肃雍德茂,温懿恭谨,有徽柔之质。柔明淑德,静正垂仪,有安正之美。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唯德冠予,乃可当之,今朕亲授金册凤印,为六宫之主!”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议政殿前的阶梯上,跪着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身着皇后正红色带金丝正装,发上压着一只展翅金凤的乌雅情,目光从阶下的众人脸上喜怒不一的脸庞上掠过,终是定在了身侧正微笑凝视着自己的人身上,同时露出了一个悲喜不定的笑容。
“娘娘,娘娘?”
自封后大典过后,乌雅情便搬入了皇后所居的景仁宫内,快至日上中天之时,一身女官衣饰的梨儿缓步迈了进来,对着斜靠在榻上正翻着书册的皇后躬身行礼,见乌雅情仿佛正在出神,便稍稍提高声音唤了两句。
“何事?”
梨儿见他回神,露出个笑容来,忙回道:“已然快要午膳时候了,养心殿那边递了信来,陛下的龙辇要过来了。”
“午膳可都准备好了?”
“都已准备好了。”
乌雅情点了点头,将手中书册一放,侧过身来就要起身:“那就好……”
谁知他的脚落地站起不等片刻,腹中却突地一阵剧痛传来,紧接着眼前便骤然一黑,整个人软倒在了榻边,吓得榻前的女官忙抬手支住了他的身子,将他小心翼翼的放回了榻上,焦急得扬声叫道。
“娘娘!来人啊!”
等乌雅情再度睁开眼睛时,景仁宫的外间已然黑了下来,一个身影就坐在他身畔不远处,衣袖上的龙纹被灯火照亮,俊美的面容上神情带了点喜色,正兴致勃勃的看着一本书,好似是察觉到他眼神注视,立刻回身低头瞧了他一眼,不知为何仿佛更高兴了几分。
“情儿,你醒了。”
乌雅情点了点头,虽觉得眼前仍是有些黑,却下意识想要支起身来:“阿锦……”
“小心些。”见他好似要起身,坐在他身畔的人忙按住他,给他细细掖了被子,又拿过软
枕让他靠着,笑的无比灿烂的端起一边案上的药碗,低头吹了一口凑在他唇边,“快些喝药罢
”
〇
乌雅情被他这一串动作弄得奇怪,皱着眉头没有张口: “我好好的,突然喝什么药?”
南锦虚坐在他身畔,始终笑眯眯的望着他,闻言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手中的勺子晃了晃,却未曾将要撒出去,眼神不由让乌雅情愈发觉得奇怪,直到皇帝陛下终于慢悠悠的张口道:“你自然是好好的,不过是腹中的小东西在闹罢了,若是想让他老实些自然是要喝药的,还不快些张嘴?”
“……什么?”
见他听了这话后霎时愣住的模样,坐在床畔的人笑容愈发温柔:“情儿难道被吓傻了不成,连朕的话都听不明白了?”
“……陛下的意思是……”
“朕的好情儿……”他见心上人不听他说清楚,就怎么都不肯喝下药汤,索x_ing放下了手中的药碗,抬手将人抱在怀中,轻声一字一顿在他耳边说道,“你坐宫了,有了朕的子嗣。”
“才一个月的时间……”即使被那人抱在怀中,他依然觉得有些莫名的慌张,还没等完全回过神来时,却感觉那人骤然抬起手来,从他发间抽走了那根赤红色的牡丹玉簪,不由下意识开口阻拦道,“陛下!”
“当初朕送你簪子时对你说的话,就算你忘了朕可一句没忘。”身着白衫的人露出笑容来,握紧了掌心中的簪子退了几步,躲开了乌雅情要来抓的手指,眼底闪过几分温柔,“快将药喝了睡一觉,等你醒了朕就回来了。”
乌雅情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孩子一般,拿着簪子便朝外走去,一时间不由有些无奈,面上的笑容却是更深了: “仅是刻些花纹,陛下也要大张旗鼓。”
皇后坐宫的消息一出,先不提后宫内的反应,外朝却是纷纷闭了口,如同风雨欲来前的沉默,直到皇后坐宫接近七个月时,一辆印着凤凰纹的马车,于一个深夜自帝都城内的城门而进,顺着道路便进了内城。
就在这辆马车进城的第二日,日头刚走过不远,景仁宫内到了给皇后奉药的时候,一直服侍着皇后的梨儿走进门内,头垂的极低看不清神色,双手奉上那琉璃制的药碗,恭敬的低声提醒道。
“娘娘,您的药来了。”
乌雅情错眼瞧见药碗,便毫不在意的低头一饮而尽,然而就在他放下药碗,准备再度将眼神落在面前的棋盘上时,眼角余光却瞄见了端着药碗的人没有立刻离去,而是仍定定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更是低垂着看不清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