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妈妈急忙应下,出门先打发这院子的小丫头们自个用饭去,回屋来洗了手,便在二娘下首半挨着身子坐下。
二娘瞧着满桌子的好饭好菜,不由想到未进门时家里头的情景。当初自个想着念着就为过节时多吃块r_ou_,盼着过节时裁新衣穿新鞋,可当这些全都实现,她却没有当初期盼的那么高兴。
如今吃穿得再好,她也不过是个婢妾,团圆节别人乐呵呵聚在一处,她却只能窝在自个的院子里,和下仆一道用饭。
想到这,便不由想起白日时她家兄过来说的话。
二娘娘家姓何,何大贵仗着自个妹子进了项家,每逢过节便都厚着脸皮登门。项礼念着二娘年纪轻轻便跟了他,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何大贵得了便宜,倒是真把自个当做项家正经的亲戚般。
这次除夕登门,提着自家产的香油过来,见着二娘,便搓着手笑着道:“妹子,项家二老爷不是回来了?你瞧瞧是不帮哥哥引荐引荐?”
二娘立时被这话气乐,连连冷笑:“引荐?哥哥当我是个什么身份?二老爷堂堂二品大员,朝廷封的大官,是我一个做人家妾室的说能见就能见的?”
何大贵被二娘怼回来,心有不甘,嘟囔着:“好赖你也是姑爷抬进门,如今正疼宠着的,再者,我瞧着姑爷很是稀罕咱们小小姐,那满月酒办得多热闹?来得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小小姐得宠,你在姑爷面前不也更有脸面?不过是帮哥提一嘴,又能如何?哥哥日子好过,你在这宅子里不也有所依仗?你可得想清楚,娘家可是你立足的根,没等不偏帮娘家人的道理。”
“这会子知道你是我哥?怎的当初便能不顾我的意愿,私自把我许了出来?做人妾室再好,如何顶得上正头娘子来得体面?一家子只知道卖了我好得银钱,个个都不为我着想。”
何大贵被二娘这么一哭,头都大了,急忙支吾两句就溜之大吉,再没敢提见项渊的事。
被他哥这么一闹,二娘一整日心情都不好。这会子吃着满桌子好菜,总算去了那么一丝郁气。
只不过,哥哥近来行事越发不着调,是不是该和老爷太太提一提呢?听闻二老爷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若是被他知道哥哥在外打着二老爷的旗号做事,怕是不能善了。
二娘踟躇不定。
第123章 媳妇发威
不过很快二娘就不用游移不定,她所担忧的事,在初二回娘家这一日,就被项渊和赵慎撞个正着。
事情是这样的。
初二日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时候,赵慎作为外嫁子,自然也要回去赵府应应卯。如今昔日门庭喧闹的赵府,只住着赵老爷和赵家二公子,下仆三两只,已完全没有当初项渊第一次带着中秋节礼来时所见之繁华。进了大门,里面处处破败,只正院有下仆伺候,还稍稍像个样子。
赵老爷见着项渊,那是分外热情,直拉着他东拉西扯,试图多挽留二人。赵家二公子腆着脸进来,讨好着道:“饭食父亲早早吩咐我叫人备下,都是今早着人特意买回来的新鲜好菜,淙子和锦言许久未回,这次回来,咱们可得好好喝一盅。”
项渊瞥眼赵慎,见他绷着脸连个笑模样都没的坐在一旁,便笑道:“用饭倒是不必,锦言挂念阿爹,还要赶着去见一见。”
提到这个,赵老爷就很不自在,又满肚子怨气。自打和赵太太闹了那么一场,在离中他算是臭了名声,不仅正室跑了,连带着居然把他的小侍也拐走,铺子生意越发不好做,家里头开销又大,还有煦儿娶亲,样样要银子。到如今,不仅赵府日常开销维持不下去,纳门妾室更是妄想,居然连他想弄个通房在身边,都没有丫头愿意!最可气的是,那丫头还威胁他,若再逼她,便要讨了银子离开,再不伺候!可怜赵府只剩这么几个下仆,离了一个,家里头都要出乱子,无奈,赵老爷只得放弃通房的想法,自个生憋着。
无视身后苦苦挽留的赵老爷和赵二公子,项渊带着赵慎头也不回的出了赵府。对人品有问题的,项渊向来懒得费精神应付。
许宜轩如今掌管离中县锦霁铺子的生意,每月都有可观的银钱收入,虽搬离赵府,一个人却过得有滋有味。
见项渊和赵慎相携而来,许宜轩忙前忙后的准备吃食,好东西一股脑的朝赵慎跟前堆,双眼殷切的瞧着他的肚子,乐呵呵道:“看样子应该还是个小子,到后边了,你可得每日里多动动,别仗着天冷,淙子心疼你,就懒得动弹,不然到最后受罪的还是你自个。”
对许宜轩啰里啰嗦的话,赵慎全程只笑着听。他和淙子常年在外,并不能多陪伴许宜轩,心底已经很是愧疚,这会子好不容易回来相聚,便是许宜轩再啰嗦,赵慎也甘之如饴。
期间,项渊又邀请许宜轩跟着他们一起到任上,好叫他和媳妇俩尽尽孝道,许宜轩有些心动,只是仔细想想后仍是拒绝了。
他虽是从赵府搬出来,可到底没和赵老爷了断,身份仍是赵家小侍,上不得台面。呆在离中还好,大家看在淙子的份上,对他多有优待,可到了外头,锦言每日来往的多是官家女眷,他的身份不仅不能帮得上锦言,反而会成为他的污点,进而受到排挤,介时锦言私下里又该多难受!所以,不如一开始便不去,安安心心呆在离中,只要锦言和淙子过得好好的,他便没什么放心不下。
冬日里日头短,不过在许宜轩那里用个午饭,稍事休息一下,日头便开始西偏,项渊便带着赵慎告辞,沿路骡车压在雪地上,嘎吱嘎吱作响。待到城西这头,因这里多是些米粮盐油杂货铺子,瞧着到比别处热闹些。离得老远,坐在骡车里,项渊便听得外头一人高着嗓门嚷嚷:“我这驴车可是今年新买的,今个刚赶出来,你就给我撞了,你说,你不赔点啥,过得去不?”
另一道嗓音稍平缓些,不过话里,却透着一股子倨傲:“十文钱,够了吧!”
“十文?何大贵,你打发叫花子呢?!没五十文,绝对不会成!”
“给你十文都是看得起你,劝你老实些,拿着铜板赶紧让开,不然误了我的事,瞧我怎么收拾你!”
“嘿,何大贵,你抖什么抖?不过是把自个妹子送去项家做了妾,便真把自个当成人家正经大舅哥了?你收拾我个试试!”
在之后,便是左邻右舍劝和的声音,项渊听着,倒是十个里有八个再劝那高嗓门的,都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十文便十文吧,若真惹急了何大贵,谁知道他会给什么小鞋穿。
项渊还在悠哉听着,一旁的赵慎却已经忍不了。他算是听明白了,那个什么何大贵八成就是项礼新纳妾室的兄长,如今被人说仗势欺人,可他仗的什么势?项礼吗?可笑!若无淙子,谁认得他是那个葱?
淙子如今虽是地方二品大员,可到底不如那些在京城为官的底蕴深厚,又有家族做依靠,万事都要靠自己,着实艰难。而这些不知所谓的,但凡牵上一丝关系,便扯虎皮做大旗,打着淙子名号,不知都干了些什么事!可恨!
愈想愈气,赵慎一把掀起帘子,朝前看去,只见前方巷子口堵着一堆人,两辆驴车,其中那个穿着崭新细棉布袍子的,就是何大贵,倒是人模人样。另一边说是撞了何大贵车子的汉子,又高又大,长相凶狠,此时一脸不服气。
“牛二,去打听打听,这个何大贵都干了些什么事。”
牛二心领神会,应声而去。
乖乖,不得了,瞧正君冷若冰霜的模样,八成气得厉害。不过私心里,牛二也觉得这种事真的无法避免。但凡和老爷沾亲带故的,如今在离中城里,全都仗着老爷的势,虽不是所有人都肆意妄为,仗势欺人,可总有个别心思不正的,以欺辱他人为乐。
“淙子,我这么做没关系吧?”
项渊眉眼弯弯的凑过去,照着自个媳妇的嘴角就是吧唧一下。
“媳妇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无条件支持!”
横他一眼,赵慎已经懒得去纠结关于媳妇不媳妇的问题,主要是淙子实在记吃不记打,说多少遍,下次还是会叫他媳妇,算了。
待到傍晚用过晚饭,打探消息的牛二便已回转,带回来的消息着实糟心。
何家之前不过是开个香油小铺子,一家子颜值可以,便把正值适龄的姑娘何氏当做待价而沽的物品般,做梦都想着卖个好价钱。恰巧项礼过够孤枕难眠的日子,又想要个女儿,便朝外透露想纳门妾室的想法。何家辗转打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是欣喜若狂,不顾何氏的想法,私下里便把事情做成。何氏进了项家门,何大贵仗着项礼x_ing情温和,不屑与他计较过多,便壮着胆子在外头狐假虎威,次数多了,又因从未出过纰漏,倒是把个不大的胆子养的越发大。
左邻右舍顾忌项渊官老爷的身份,便是心里再不满,对何大贵也是客客气气。不过一年工夫,何家就彻底张狂起来。做生意,缺斤短两,进货物,拖欠银钱,更过分的是,一言不合便能动手。何大贵身边养着五六个街头闲汉,地痞混混,和哪家有冲突,便指使这些无赖到人家铺子家宅打砸抢,简直快成了地方一霸。
“实在可恶!这个何大贵,真该叫县老爷拿了去打几大板子长长记x_ing!凭甚的要如此败坏淙子名声,真是气死人!”
项渊摸摸下巴,点头:“嗯,锦言说得对,如此地方一霸,县老爷不出面管管,实在不该。”
有外人在,项渊从不叫赵慎媳妇,免得面皮薄的媳妇恼羞成怒,暗地里使出分筋错骨手。
“牛二,去那头告知大老爷一声,若他有什么顾及,只管开口。”
牛二应下,转身去项礼那头通禀。半盏茶的功夫便又回来,道:“大老爷说了,这事老爷只管放手做,他绝无二话。又道出了这事,是他看管不利,日后绝不会再有此种事件发生,请老爷放心。”
项渊笑笑,当夜便精心写了一份拜帖给离中县太爷。这位县太爷十年如一日的呆在离中县令位置上动弹不得,便是项渊没有修书来拜访,他也会厚着脸皮登门。毕竟算起来,他还是和项渊之父有过那么些许交情,勉强拉拉关系,也算能抱上大腿。待初三日从项大姐处回来后,项渊登门拜访,言语中不过轻轻点那么一下,离中县太爷便心领神会,知道这个项家妾室娘家,不是什么受重视的,该如何便如何。于是再不宽宥,逮住何大贵犯错时大张旗鼓的逮去衙门打了十板子,又扔进班房关上五六日,把个张狂的何大贵彻底吓成个鹌鹑,再没敢乱抖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