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千里微微垂着头,抬起眼睛瞥宋昭林一眼,显得有些犹豫:“其实……我昏迷的时候,能听到你说话。”
宋昭林一时有些不明所以:“啊?”
“就是在太平间的时候,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宋昭林微微一愣,然后慢慢捂住脸:“是……是么……”这么说也听到他哭得稀里哗啦了……这也太糗了吧。
千里当然没往他哭的那方面想,他轻轻叹口气:“这么长时间……有件事我想我得跟你说清楚。”
宋昭林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千里所说的“听见”的内容里,也包括那那一番深情而乱七八糟的表白。
“之前我说过,要跟你停止假扮j_iao往对象的合约……并不是说着玩的,虽然这样讲有些绝情,但是……我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
宋昭林被这突如其来的拒绝泼了一盆冷水似的,愣在那里,千里心里有些难过,他逼迫着自己在这种最糟糕的时候主动拒绝宋昭林,就是想结束他们的这种关系。他对宋昭林有保留,而且保留程度很大,他以为自己假装不知道他的想法,宋昭林就会自己离开,但是后来想明白了,要为他好的话,果断干脆地拒绝是最好的选择。
“之前我假装不知道你对我的想法……是我不对,上次拒绝你的话却是真心的,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再来往了。”
宋昭林生气地站起身:“你怎么又说这个!”
“你听我说完。”
千里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向宋昭林,他的嘴唇有些发白,脸色也白得可怕,只有一双眼睛黑漆漆的,里面盛满复杂的情绪。他其实在做一件让自己很不开心的事情,但是千里明白,为了防止以后的悲剧,他现在就必须这样做。
千里用下巴点点沙发座位:“你先坐下啊。”
宋昭林胸口急速起伏了两下,然后生气地坐到一旁:“总之你再说那些什么你是个无聊的人之类的理由来拒绝我,我是不会答应的。”
千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想笑——可是他确实挺无聊的。
“好,那我就告诉你真正的原因吧。”
千里叹口气:“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捡梅梅回来么?”
宋昭林听他这完全不搭边的开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顺着问:“为什么?”
“我是在一天下雨的时候捡到它的……当时它很小,身上还有血,瘦得皮包骨头。我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就抓住了我的裤脚,也不叫,就那样看着我。我其实不习惯往家里捡东西的,也不喜欢养动物,但是……那个场景让我想到了我母亲和父亲的相遇。”
这爆炸x_ing发言让宋昭林震惊了:“你母亲和父亲?”
这件事他正在着手查呢,想着千里母亲的事一定不会简单了,还注意瞒着他,没想到他今天却忽然提起……为什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些都是我母亲跟我讲的,她记忆方面有一点点问题,当时在街上流浪,然后遇到了我的父亲。父亲把她捡回去的。母亲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只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被称呼为‘铃子’,父亲便这么叫了。”
千里面色平静地说着这些,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但是当他说出“铃子”两个字的时候,宋昭林却忽然想起那则轰动的跨世纪自_焚事件。
“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便结婚了。母亲非常爱父亲,应该说,父亲是她的一切。用成年人的眼光来看,这大概是雏鸟情节吧。”
雏鸟情节,听着挺可爱的,其实挺可怕的,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达到了偏执的程度,便很容易发生一些恐怖的事情。
“但是后来父亲娶了别人,母亲受不了打击,j.īng_神上出了点问题,她一直在查父亲的去向,偶尔得知他成了市长的女婿后,就去市长家里找他。当然,她被人家当成疯子赶了出来。母亲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没实力跟市长对抗,她人微言轻,也没办法把这件丑事公诸于众,但是她x_ing格很刚烈,于是在大年夜带着我爬上世界时钟自_焚。”
千里说着说着,语速变得有些慢,那些被他刻意埋藏在记忆里的痛苦被一点点翻开。但是他还是决定把这些事告诉宋昭林,告诉他自己不能接受他的理由。
还记得那年过年的时候下了雪,雪花很小,一点都不蓬松,也不好看,但是雪下得很密集,不一会儿地上就落了一层。他以为母亲要带他去买烟花,一脚深一脚浅地,努力地跟上她的脚步,但是没想到……母亲最后将他带到世界时钟上。那天的烟花特别漂亮,在离他们不低的地方绽放,母亲在世界时钟上泼了整整一桶的火油,然后将火机点燃,扔在脚下。
千里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看着母亲因为大火烧身痛苦地哀嚎,看着火蛇朝自己猛扑过来,都快吓傻了,他想不明白平时那样温柔的母亲为什么会这样对自己。当然,他后来想明白了,失去爱情的母亲,也并不打算要他这个“爱情结晶”,母亲的世界里,终究只有父亲一个人而已。
千里很讨厌那样强烈的感情,所以后来他被师父从火场中救出来之后,比起失去母亲的痛苦,承受的更多的是差点被母亲亲手杀死的痛苦。
为什么有大人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为什么有一个母亲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他们觉得他们可以随便决定自己孩子的生死?
师父一直说,母亲是不想自己单独留在这个世界,那太孤单了,所以想带他一起走,千里从未认同过这句话。
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师父是父亲的朋友,后来认识了母亲。他是喜欢母亲的,但是从未开口说过,母亲死后,他领养了千里,终生未娶。
师父也告诉了千里一些事情,他的陈述对父亲和母亲都很公正,只有对信息素一事……深恶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