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召离说,魂域场的怨灵没办法清除,那里就像春风吹又生的Cao原,会源源不断地生出新的怨灵。不同于魂魄,那只是死在那里的人的执念罢了。
所以才只能靠镇压。
至于最后那声霸气的喝喊,易迁问了陆召离,得到的是他讳莫如深的笑,并没有正面回答他。
不过易迁觉得那人陆召离应该认识。
第一天的运动会就告一段落了,因为26班3000米包揽了第一第二,所以26班积分暂时领先。
瘦猴子在知道两人真实身份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班赢的机会不大了……可是他还想苟延残喘不放弃……
易迁觉得虽然他嘴比较贱,长得比较猥琐,但其实是一个好班长,好猴子。
晚上,陆召离出奇地准了他一天假,让他好好休息。
楼底下,陆召离靠在车旁,一会儿抓抓耳朵,一会儿挠挠头发,“内个,明天你就别来上学了,请一天假,养伤,运动会那边别cao心,有我呢。”
易迁因为受到强烈撞击又吐了几口血,此时脸色煞白,声音也有气无力,看着陆召离抓耳挠腮的样子,“噗”地一声笑出来,然后又开始咳嗽。
陆召离赶紧上前顺他后背,面容羞赧,“你笑什么?”
易迁本来想说,笑你这样不自在的样子,可话到嘴边了,又变成摇头。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他推开陆召离,头也不回地进了楼道,脚步还有些虚浮。
陆召离只当他是又想起来下午换衣室的事,一面吐槽易迁为什么这么记仇,一面又在预演下一次见面他怎么道歉易迁才会原谅他。
他不懂易迁的心,也不懂自己。
易迁只是觉得,为了防止以后出现今天那样失控的场面,他还是应该多多注意和陆召离的距离。趁他还没有完全沦陷,趁他还可以压制住内心。
将来不至于落入到更难堪的境地。
这世间,知识,健康,金钱,一切东西,想要牢牢握住,对于易迁来说也没什么难处。
唯有感情,唯有他渴求的感情,他不敢随意去赌。
不,他连下注都不敢。
陆召离目送他进去,直到看到三楼的窗户亮起了灯,他才转身进了车内。
过一会儿,一个黑影走进,打开了车门,直接坐了进去。
是一个年龄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男孩,留着规矩的短发,小脸圆鼓鼓的,模样煞是可爱。
陆召离一根烟已经抽完了,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有些局促不安的男孩,笑了笑:“烛鯉,怎么?就那么不想见你二舅?”
男孩瞪他一眼,抱胸看窗外:“不就是捉弄你一下吗?用得着这么记仇嘛!”
那男孩竟然就是藤原校长关智河,一个中年发福大叔,现在变成了软萌小少年。
陆召离却不笑了,他看了看外面无尽的黑暗,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你二舅接任阎王,在地府太孤独了,你理应多去看看他,以往他最疼你。”
烛鯉这才不说话。
车灯一熄,车上两人瞬间消失不见。
第41章 地府(一)
地府位于冥界之东, 常年不沐阳光,除去彼岸花, 也不见任何花Cao树木。
地府是有光亮的,可那些微弱的光亮,更显得地府黑暗无边。
陆召离带着烛鯉, 一路走向阎罗殿。途中遇见的y-in兵全都恭敬行礼, 可见即便他不是阎王了,地府依然有他的威望。
烛y-in埋头处理公务的时候, 就发现今天的眼皮突突跳, 心也有些发慌,这是不好的预感, 他忍不住检查好几遍自己批过的冥务有没有错。
直到殿中莫名刮过一阵y-in风,他摸着后颈抬起头, 这才知道自己的预感源于何处。
“大……大人?你怎么回来了?”烛y-in看着前面挺立的身影, 绕过桌案走上前,恭敬地想要行礼,被陆召离制止。
“你已经是阎罗殿主了, 不用跟我行礼。”陆召离淡淡道, 迈步走到一边坐下, 拿起茶盅喝了一口茶。
“嗯, 不错,这个花茶阳间很火, 听说叫网红花茶, 地府就应该这样与时俱进, 那些老掉牙的一套趁早换换。”
陆召离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烛y-in直冒冷汗,往常陆召离这样轻描淡写地说起无关紧要的事,准是他做错事要挨罚。虽然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惯例了,但他还是条件反s_h_è 。
“大人,不知您突然回地府是有什么事?”烛y-in硬着头皮问道,想着要是自己犯了错还是尽早提出来,他可不想一直提心吊胆。
陆召离却没回答他,扭头对殿门那喊了一声:“还磨磨蹭蹭干什么呢!快进来!”
他吼完,烛y-in自然是顺着方向去看,就看到门口露出一个小脑袋瓜,随即烛鯉一下蹦出来,颠颠上前舔着脸笑道:“二舅,近来可好啊?身体好吗?牙还疼吗?睡得好吗?脱单了吗?”
烛y-in的神情从惊讶到渐渐凝固,最后对着烛鯉抬起来就是一脚。
“你还知道关心我?”烛y-in脸色难看地转过头,坐回主坐上,别开脸不去看他。
烛鯉哭丧着脸,委屈巴巴:“学校也有很多事要做嘛……根本没时间回来陪您。”
当初烛y-in继任阎王之位,是想要烛鯉在他身边辅佐他的,可惜这孩子x_ing子太野,跳脱顽皮,死活不愿意拘束在地府里。
没办法,烛y-in就分给他藤原学校校长的职务,让他到阳间充分体验自由和阳光。
没想到这小子四十年都不回来看他!忒是没良心!
“行了,要叙旧等一会儿……”陆召离突然开口,他一出声果然没人敢反驳,都安静下来看着他。
陆召离放下茶盅,跟烛y-in说道:“今天来地府,主要是因为在阳间发生了一些事……”
他把白天在藤原的遭遇和之前六河水遇见的斗篷人都和烛y-in讲了一遍,听完来龙去脉的烛y-in面色凝重,沉思着来回踱了几步。
最后回头对陆召离道:“地府中的确有叛逃的将军,但也只是因为受不了地府孤独寂寞的生活罢了,若说跟大人有嫌隙,都犯不上吧……只有孟婆那个臭婆娘不太好说,不过她也离不开地府,不会是她的。”
陆召离点点头,这也的确是他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得罪的人虽说不少,但在地府中,能跟他朝夕相处知道他脾x_ing的,就找不到符合条件的了。
“烛y-in,你给我讲讲宋清欢的生平。”陆召离决定先放过这个问题,转而对烛y-in说道。
烛y-in一愣,对于陆召离突然转换的话题还有些跟不上,回过神来他没多问,凭空召唤出一个卷轴,然后看着上面的文字道:“宋清欢,原名宋青,马陵山村人,五岁时,马陵山村被一窝山贼血洗,只有他一人逃出生天。后来一路乞讨漂泊,被一戏班子收留,改名宋清欢。又得秦九爷赏识,将他捧成一方名角,因他长得花容月貌……”
烛y-in顿了一下,瞥一眼陆召离,见他认真听着,脸上没别的表情,才继续道:“因他长得花容月貌,招来许多富家子弟的青睐,身价水涨船高。但他一开始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只埋头钻研唱戏。后来他认出了守卫莱城的元帅就是当年屠村的山贼当家,决定报仇的他曲意逢迎,只是时机挑选的不太好。”
烛y-in合上卷轴,将之归档,又走回主位上,这才看着陆召离继续道:“当时正在打仗,莱城元帅却在宴会上被他暗杀,早就埋伏好的间谍趁机杀掉了一同赴宴的许多高官。莱城群龙无首,敌军里应外合将莱城攻陷后,屠杀了莱城二十多万普通百姓。生死簿上记载,宋清欢联合了敌军报仇,自己最后也被灭口了。虽然报仇有情可原,但在明知敌军要攻打莱城的情况下,依然叛投敌军,致使莱城惨死无数人,造成的后果太大。所以最终罚他二百年地狱思过。”
宋清欢的生平陆召离亲自看过,和烛y-in说得几乎一点不差。当时宋清欢已经魂归地府,因为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是陆召离特地调出生死簿亲自核查的。
生死簿由天道书写,从不出错,所以尽管陆召离想不通跟自己见过一次面后的宋清欢为什么还是选择了报仇,他也从没质疑过生死簿。
但到今天,或者说他暗中观察过易迁之后,有一些疑点渐渐浮出水面。
“小烛,易迁并没有受完地狱的惩罚,原则来讲,他今生是不是会受戾气影响,走上歧途?”陆召离沉思之间说的话,连称呼都变了,自己都没发现。
烛y-in摇摇头,“历来没经过地狱惩罚洗清戾气去投胎的,转世一定会作恶。”
陆召离看他的眼,认真道:“但易迁好像一点都没受影响,他是一个再善良不过的人。”
“我们肯定忽略了什么……”陆召离拄着头,仔细回想易迁和那个自称“阿幽”的人的对话。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
“他报仇的那些人,现在在哪?”
烛y-in马上回答:“都在地狱受刑呢。”
“一个都没投胎?”陆召离追问。
“没有。”
这下他不说话了,端起茶盅又喝一口花茶,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对二人道:“你们俩叙旧吧,我去孟婆那里看看。”
扔下舅甥俩,陆召离一路奔向了奈何桥。
孟婆在奈何桥边建了一个小店,里面专门售卖各种口味的“孟婆汤”。陆召离到的时候,孟婆正椅在店门前,跟一个要投胎的鬼调笑:“你长得这么俊,奴家看了都舍不得放你走,不如你亲我一口?我把镇店之宝给你喝,保你忘却前尘却唇齿留香,如何?不然你只能喝那个了……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