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迁眼神微闪，低下头看躺在地上的方缜，指了指他道：“他怎么办？”
“他已经被消去记忆了，就在刚才，”陆召离眯了眯眼睛，“不过，我可以去跟孟婆要他的记忆。”
陆召离回头，问一直处在懵逼状态下的女鬼：“你可放心走了吗？”
女鬼看了看昏睡的方缜，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看守所把所有事情收了尾，又把女鬼送上黄泉路，易迁还想再去收魂，却被陆召离抓住了手腕。
“今天就交给小夜吧。”小夜是隔壁的鬼差，通常易迁没法去收魂的时候，陆召离都会把任务交给倒霉蛋小夜。
易迁看陆召离少有的认真脸色，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问他：“你要回家吗？”
陆召离摇摇头，“我想走走。”
这下易迁终于可以确定是他有话要说了，垂下眼睛，易迁不自觉地回握陆召离的手，转身向前走。
路灯下一前一后的影子时长时短，尽管都没有人说话，却显得异常和谐。
常宁公园里，易迁碰到罗惠的那个长椅旁，易迁终于停下了脚步。吹了一路的冷风，陆召离的脸却红红的，两人走得快，身上散着热气。
易迁坐下去，翘起二郎腿，模样有些纨绔，跟他以往的形象很不符。
陆召离看着他挑了挑眉。
“你难道不是有话要说吗？”易迁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陆召离一愣，然后苦笑一声，摸了摸鼻子挨着他坐下。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双手搭在椅背上，扭头看易迁，问他：“你觉得我越来越像一个人了吗？”
易迁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有些迟疑。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因为在易迁眼里，他有时是高高在上的神，有时又很接地气。
陆召离摆摆手，道：“那换个问题。你觉得纪瑶是一个人吗？”
易迁心中微动，就那样凝神看着他，既不回答也不追问。
“你觉得烛鯉，还有隔壁班的臭猴子，他们像人吗？”
陆召离收回手，也收回视线，突然抬头看着天空，淡淡道：“现在的世界，精怪和神灵混在人间，其实模样长得一样都难以区分了。但是如果你了解他们的话，就会发现不同。”
“比如对于无关的人，要是死在他们脚下，其实他们连眉头都不会抬一抬，很久之前，我们本身就是视人命如蝼蚁的。神尤其是。”
“所以呢？”易迁看着他，想像着陆召离很久之前的样子，如何冷漠无情，如何清明出尘。
但是怎么都联想不到。
“可是你看，现在这世上，神还是越来越少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第54章 抢生意。（捉虫）
陆召离的眼睛在灯光照映下隐隐散发出橙色的光, 易迁看着他嘴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想要找寻他藏匿起来的情绪。
他的心开始扑腾扑腾的跳。
说实话, 这世间神是不是变少了，易迁上哪里知道。但陆召离问出这句话，他心中就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
“因为他们变成人了吗？”易迁也确实这样说了。
他看见陆召离的眼睛一眯, 然后伸过头在他额头上碰了一下。
“你不傻嘛。”
易迁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吓得呼吸一滞, 但并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紧张，就垂下眼道：“我本来也不傻。”
陆召离似乎放松下来, 他侧过身子正对易迁, 将腿搭在凳子上，开始流露出几分兴致。
“其实说神完全没有感情, 那也太过绝对，神也有七情六欲, 但是他们可以克制自己的欲望和情感, 控制不住的也会想办法将不需要的情绪剥离。因为越是能守住情/欲的神，他的神力就越强。”
看到易迁拧起眉头，陆召离挑了挑眉, 笑道：“你觉得很奇怪吗？竟然像规则一样？没办法, 这就是天道。倘若神可以随心所欲, 又拥有日天日地的神力, 这世界不早就乱套了嘛。”
他摊摊手，好像很无奈的样子, 语气却突然轻快起来。
易迁象征x_ing地点点头, 他之所以拧眉不是不信陆召离说的话, 而是想到了神为了神力会剥离自己的七情六欲……
这个可cao作x_ing他难以理解。
而且要真如他所说，易迁身为那个把他“拉下神坛”的人，岂不还是罪过了？
“那有了情/欲的神会怎么样呢？”易迁松开他的手，离他远了一些。
陆召离有些哭笑不得，看易迁的动作，他蹭咕蹭咕挪过去屁股，直到把他逼到椅子的边缘。
“你在怕什么？”陆召离突然把手放到他裤/裆上，“情/欲可不止这个。”
易迁脸色一变，啪地排开他的手，脸色有些不自然，鬼知道他怎么能切换那么快，刚刚还在谈正事呢好吗？
陆召离哈哈笑了两声，本来是止不住的，但看易迁已经臭起脸，他立马怂了。
“哈哈……啊咳咳咳，”他按按嗓子，赶紧正经起来，“神和人在一起难免受到同化，很多你以前不会在意的感情慢慢会浸透你的骨血。父母亲人兄弟手足，或者朋友恋人。很多神，当他们发现不同的时候，神力其实已经在慢慢消失了。但是也有可以传承下来的，比如继承十殿阎罗血脉的通灵人，他们的y-in阳眼和噬魂棍就是一个例子。”
说到这，他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道：“要是我有孩子的话，也许斩鬼也能传承下去……”
易迁眼睛闪了闪，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就听陆召离啐了一口吐沫，骂道：“真特么可惜，我不会生孩子。”
到嘴的话变成了唇尾抽搐。
“像烛鯉这种，在人间有职责在身，是根本不可以拥有感情的，但是他可以博爱，比如爱护学生，爱护人类就没问题。涉及到私人情感，用神力假公济私以权谋私钱权交易啊……等等，他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陆召离夹杂玩笑的话让易迁又不知道哪句该听哪句不该听了。
“但是臭猴子和纪瑶不同，臭猴子是妖精修成的仙，纪瑶是跟我一样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的神。用你们的话说，他们现在这种情况就属于‘下凡’，不过也没什么，反正没有职责在身，他们愿意用神力换普通的人生就换，不愿意就回自己的深山老林里。”
“你还没跟我说过纪瑶是什么呢。”易迁突然道。
陆召离坐正身子，将腿伸展开，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道：“说起来她年纪比我还要大，在我们的圈子里名头也不小，你们这里也流传着有关她的神话，天女瑶姬，熟悉吧？”
“瑶姬？”易迁睁大眼睛，脑中把神话故事中的神女和戴着耳钻要十串腰子的纪瑶联系到一起，突然就觉得这世间真奇妙。
他突然想起上次运动会的时候看台那边给敌人补刀的御姐音，心中一动，问他：“那次运动会是她？”
陆召离点点头，“她最喜欢坐山观虎斗，向来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那天出手还挺让我意外。”
易迁没想到自己身边随便拿出一个人都有这样的背景，难道现在人间里的神已经多到扔个转头就能砸到一个吗？
消化完这个信息，易迁掐了掐眉头，突然道：“我还有个疑问。”
陆召离看着他，道：“你问。”
“要是你没了神力，和我比起来，两个人谁比较厉害？”
陆召离扬了扬眉，气势不愿意落下分毫，挺了挺身子反问他：“怎么？你还想打我？”
易迁摇了摇头，唇角勾勒出上扬的轮廓，缓缓道：“不是，就是想知道你没了神力会怎么样。”
陆召离看着他，突然一把搂过他的脖子，站起来的同时右手在空中随意一指。
白光闪过，两道人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声不甘示弱的调笑。
“不会给你反攻的机会就是了，管那么多！”
……
陆召离第一次带易迁回地府。
阎罗殿上，也是易迁第一次看到烛y-in的长相。
他上辈子死了之后，只是寻常的判官审判的，就像天王老子一样，阎王爷也不是普通小鬼想见就能见的。
陆召离把阳间发生的事和烛y-in说了一遍，和烛y-in交谈的过程中，他摆的完全就是上级的架子，还狠狠地批评了烛y-in办事不利。
虽然他已经隐退了，但烛y-in还是对他马首是瞻的样子。
易迁微微皱起了眉。
两人说完话，起身要去找孟婆，易迁一直跟在陆召离身后，也说不上什么话，但在踏出阎罗殿的时候，易迁突然叫住烛y-in。
“阎王大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话说得太唐突了，活像帅哥和美女搭讪，陆召离脸色不太好，可看易迁完全是正经的表情。
烛y-in也是一顿，他下意识看了看陆召离，然后赶紧摇了摇头，“没有，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你，虽然久仰大名。”
陆召离捅了易迁一下，小声问他：“怎么了？”
易迁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是真的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仅限于此。
醋味飘飘，易迁在鼻尖处扇了扇，道：“你别瞎想，我只是随口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