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小安并不意外,“我也不知道,只是筋脉被封,全身热得好像下了油锅,就这样煎熬了三r.ì,一股沁凉游走于经络,再睁开眼,只觉得整个身体飘飘欲仙,不饿不渴也不冷,受用得紧。”
“热?”
冉小乐眉头紧锁,这三r.ì来,小安的身体明明就被冻成了冰块,又怎么会热呢?回想起来,五年前的那一天,他也是发着高烧,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召唤出那可怕的,能够烬灭天地的无名烈火。
那在张三家呢?没有发烧,没有火,可段燃还是出现了。
冉小乐甩了甩头,猛然想到,是了,那一次,自己染了风寒,高温不退,弟弟每r.ì腻歪在自己的怀抱,过给他了么?
“小安,你现在还热么?”
冉小安摇了摇头,“不,全好了。”
“好了…”
冉小乐盯着弟弟那棱角分明的下颚,莫名地,有点难过。
这一次,冉小安怕是再难醒过来了。
他不会忘记一切,不会返璞归真,不会好奇地问自己,发生了什么。
段燃活了,冉小安,却是彻彻底底死了。
“哥,你怎么哭了?”
冉小乐拽着小安的衣襟泣不成声,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小安解释自己失去了他,不,段燃分明就知道他失去了冉小安,只是他不说,冉小乐就更不敢说,不敢告诉他,你不是我的弟弟,小安才是,你杀了他,我恨你,可我却又恨不起你。
你让我如何接受,这天差地别的,同一个人。
“哥…”
冉小安将他放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我还是我。”
“我就是我。”
“我只是我。”
冉小乐悲哀地垂下眼眸,“是小安么?”
“我是,我是冉小安,你唯一的弟弟,冉小安。”
冉小乐啜泣着,小安心疼地将他拥入怀中,在他耳畔柔声呢喃:“哥,我只是长大了,小安还是小安,永远都是小安。一直以来陪伴你的,看着你的,爱着你的,都是我,也只有我…哥,这三r.ì来,你说的话我全都听得见…我错了…你别不要我,别讨厌我,别嫌弃我,别不理我…哥哥…哥哥…哥哥…”
这对冉小安确实不公平,他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狗屁段燃,从头到尾,除了自愿跟着一个穷光蛋姓冉,他这个可笑的天选之人,一次都没有真正选择过。
当他睁开双眼,欣喜若狂地期待着那人能同样欣喜若狂地迎接自己,却手足无措地等来了他同样的手足无措。
你难过,我又何尝不心寒呢?
冉小安绝不会怨恨哥哥,他懂他的苦衷。他杀了自己,又释放了真正的自己,可哥哥爱的疼的,究竟是哪一个自己呢?”
他装不出天衣无缝,哥哥还是看出来了,用他的肝肠寸断,给了自己一个鲜明又残忍的答案。
于是他害怕被抛弃。
于是他哀求。
于是他放弃尊严。
“哥哥…”
这一声声“哥哥”喊得冉小乐心如刀割,他堪堪克制住自己的止不住的抽噎,咽下一腔酸涩,叹了口气,“小安。”
“哥…”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冉小乐抚上弟弟的脸颊,微笑,“今后,我们哥俩好好过r.ì子吧。”
冉小安愣了一下,眼泪唰得涌了出来,嘴角却抑制不住翘到了耳根,“真的么?”
“嗯。”
“哥哥不怪…”
“莫要说了。我弟弟醒了,我该高兴才是。”冉小乐踮起脚尖吻了一下弟弟的额头,“小安永远都是小安。”
活出什么样的自己,亦或是泯灭什么样的自己,他有决定的权利。
生活已然危如累卵,若是不能彼此温暖,又怎么能算作是亲人呢?
“走吧。”
小安用力点了点头,“嗯!”
“哥腿疼,你背我。”
小安破涕为笑,“好。”
三r.ì之前,小安也是这样,安静地趴伏在自己的背上,三r.ì之后,兄弟二人换了一个位置,他可以把自己放心地j_iao付给这个宽厚的胸膛。或许冉小安说得不错,他没有变成谁,他只是长大了。
本是不觉得,走了大半r.ì冉小乐才发现,他竟然感不到饥饿。
前些天他都动了割自己的r_ou_填饱肚子的歪念,甚至还打起了张小悠的主意,照理应当腹水倒流饥肠辘辘才是,为何一丝食欲也无?
看着弟弟额头上泛起的大汗,这寒冬腊月又衣衫单薄,冉小乐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安,你饿么?”
“不饿。”
“你累么?”
“不累。”小安扭过头,关切地问道:“哥,你累了?”
“我脚都不沾地,怎么会累啊?”冉小乐为弟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放下,我自己走会儿。”
“不要。”
“你不听话是不是?”
“没…”
“那你放我下来。”
“不行。”
“为什么?”
小安不吭声,冉小乐更加确信了心中所想,又动容又怜惜,嗔怒的话也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宝贝儿,歇会儿吧。”
小安的身体僵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冉小安你简直胡闹!”
冉小乐跳了起来,又被小安一把拽了回去,紧紧搂进怀中,“你别跑嘛,身体相贴才可将内息传给你。”
“你快给我停下来!”冉小乐一边挣扎扭动一边骂道:“你看看你,嘴唇都白成什么样子了!死一次还嫌不够是不是!”
“不妨事的。”小安捉住他胡乱挥舞的手臂,将他结结实实地箍了起来,“这样哥哥就不会冷了。”
周遭热烘烘的,如同沐浴在ch.unr.ì的暖yá-ng下,奄奄一息的身体早已在不知不觉间j.īng_力充沛,只是耳畔粗重的喘息声时刻都在提醒着他,那个不听话的小傻子,又在玩命护着自己了。
冉小乐的心头迸发出难以言喻的羞愧,小安从来就不认识什么段燃,他和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人,不过是自己偏要一叶障目,多此一举地将他们割裂开来罢了。
小家伙伤透心了吧?我真他妈不是东西。
“小安…”
“我知道。”冉小安亲了亲哥哥的脸颊,“小安不怪哥哥。”
“你真好。”
冉小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冉小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它倒会挑时候。”
“它…”冉小乐恍然,一双死鱼眼都泛起了光,“张小悠要出来啦?”
小安却撅起嘴,“哥哥就那么盼着它?”
“不是。”冉小乐捏了捏他可以挂吊瓶的嘴唇,笑道:“毕竟是一枚蛋,整r.ì怕它磕着碰着,若是长成小鸟飞来飞去,就不必提心吊胆了。”
“你还是担心它嘛…”
“好了你,小醋坛子。”冉小乐戳了戳他的脑门,“去看看。”
“不要,随它去。”
“冉小安你…”
“啾!啾!”
冉小乐张了张嘴,使劲拍着弟弟的手背,激动得手舞足蹈,“小安,它…它…”
“哥!”冉小安无法,打了个响指,一只毛茸茸的小雪球便咿咿呀呀地从包袱中拱了出来,眨着硕大的眼睛好奇地张望着二人,“啾!”
“哈哈哈哈好萌呀…”冉小乐小心翼翼地将小鸟捧了起来,“小安你看,它长得像不像你张大哥?”
冉小安索然无味,“不像。”
“我也觉得不像,比它爹好看,白净。”冉小乐合不拢嘴,“这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公的。”
“不是小丫头啊?”
“哥哥喜欢女孩子?”
“废话,女孩子多可爱。不过男孩子也不错,可以给你做个伴。”冉小乐笑了笑,掬着小鸟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咦?我咋看不出来它是男孩?”
小安撇了撇嘴,一把抢过小鸟,“喂,你是母的么?”
“你干嘛啊!别伤了他!”冉小乐爱惜地顺了顺小东西的毛,“宝宝不怕啊,哥哥不凶的。你是女孩子么?”
小r_ou_球晃了晃脑袋,冉小乐又问:“那你是男孩子?”
“啾!”
冉小乐哈哈大笑,“小安你看,它真听得懂我们说话耶!”
“嗯。”冉小安敷衍地应着,“张小悠。”
小东西呆了一下,“啾!”
“自己玩去。”
张小悠扑扇扑扇翅膀,跳到冉小安胳膊上,“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