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九十分实诚:“我看他们放烟花好吓人。”
公仪霄就笑了,替他拢了拢外裳。
沉默半晌,薛小九竟道:“老师,你跟我讲讲《国》吧,好吗?”
想和薛小九聊些别的话题的公仪霄被迫又上起了课,不过看着薛小九听得极为认真,他倒是很高兴。
讲了一半,公仪霄问:“你不过十几岁,身体又不好,大可不必如此用功。”
这时,皇宫那头的烟花绽放开来,五彩绚烂,很多人都在尖叫,看着火花一点点从空中散去。
“老师,烟花好看吗?”
“好看。”
“老师可能不知道,我大抵活不过二十岁。”
公仪霄一怔。
“我就想像那烟花一样,虽然很短暂,但是起码凐灭之前,要听别人说一句好看。”
公仪霄难以想象这是十六岁少年口中说出的话。
他震撼到回家后整夜无法入睡。
少年的话,还有说那句话时淡然的神情,不断浮现在他眼前,他后悔,当时应当揉一揉少年的发顶。
……
日后每每上完课,他都在以公徇私,把薛小九留下来,研习学问。
研习完了又以彰师德,亲自推着薛小九回宫去。
路上他时常要问一些不咸不淡的问题,譬如薛小九喜欢吃什么,爱什么颜色,最爱哪本书,有没有什么崇拜的历史人物。
薛小九以为老师要同他交友,也把这些问题问回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
薛小九没开窍,公仪霄心里对薛小九却是越看越喜欢。
然而就在这一年,薛小九的大哥二哥相继暴毙,父亲遭受丧子之痛,也心脏绞痛而死。
薛小九嫡亲的三哥承了皇位,还没过三个月便患恶疾而死,他的母亲承受不了丧夫丧子之痛,也撒手人寰。
薛小九那连着几个月都跪在灵堂。
他去看时,薛小九跟他说:“老师,我怕。”
“快要轮到我了。”
公仪霄没有过女人,是独子,父亲和他见面次数极少,母亲也早亡,他没有过什么太过强烈的感情,却在那一刻心疼到无以复加。
公仪霄从来不信什么人命天定,他相信身子调养好了就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搜罗本国名医,动用公仪家在邻国的人脉,又砸大价钱广招江湖神医,公仪家花在这事上的银子数也数不清。
到底是江湖神医比御医的法子多,薛小九服着药,活过了二十岁,可是身体看上去并无好转,依旧病弱,咳血之证也没有得到医治。
薛小九十九岁时死掉了所有兄弟,登了帝位。
臣子们对薛家的江山虎视眈眈,薛小九经常批折子到半夜,不敢出一点差错。
公仪霄索x_ing动用公仪家的势力,把那些个乱臣贼子斩尽杀绝。
他家的江山,他帮他守着。
折子什么的,吓了薛小九几回他批得太烂,薛小九就不敢批了,他刚好接了担子,在薛小九寝宫内开了一间别院,批完挑要紧的同薛小九商量一下就好,还顺带方便照顾他。
偶一日同薛小九下棋,他不知不觉就说了句:“小九,该你了。”
说完才意识到不对,想要改口,却听得薛小九掉下眼泪来。
只听得薛小九说:“亲人都离我而去,没人再叫我小九了。”
自此他就随着薛衡的兄长,唤他小九。
日久生情,薛衡虽不知是否喜欢上他,对他的信赖和依恋却是一日深于一日。
公仪霄想,他对薛衡的感情,完全不是普通的友情,或者是师生情。
他是想照顾薛小九一辈子的。
……
为了捅破这层纸,公仪霄在一日替薛小九在腿上盖毯子时,亲了一下薛小九的脸颊。
他想,若是薛小九恼了,他便当是开玩笑过份了,向薛小九道歉,不再想那些事了,就用朋友的身份,照顾他一辈子。
谁知薛小九的反应十分可爱。
他的手指绞着毯子,脸颊就开始泛红,接着,红了耳垂,脖颈,最后眼睛都s-hi漉漉的。
他扯着自己的袖子,亲昵地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这大概是公仪霄这辈子最得意最畅快最想铭记的一日。
……
和薛衡在一起后,才发现薛小九有多可爱。
会在被窝里揪着他的衣襟害羞又小声地说悄悄话,会软乎乎地撒娇要他把自己从轮椅上抱起来,还会n_ai猫似的黏着自己,一声声十分可爱地叫着他“公仪公仪”。
……
可爱是可爱,公仪霄终是没敢下口,身子那样弱,自己也怕会不会在小九面前把持不住,他是一点不敢折腾的。
有时薛小九也会想要。
他怕骑上去要累着他,便脱了他的亵裤,蹲下来,替他口。
薛衡每次都羞窘至极,两条雪白长腿被迫分开,羞得要哭,眼泪啪嗒啪嗒能掉一大堆,被他含舒服了没忍住泄了,又觉得对不起他,又要可怜兮兮擦着眼泪哭唧唧。
实在太可爱了。
……
再次回到昭厉十一年。
薛衡嗜睡越发严重。
公仪霄每每躺在他身边,都好怕第二天薛衡会醒不来。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薛衡活到哪一日,他便也活到哪一日。
他自然是不想死的,但是,世上没有薛小九,想想活着也无趣至极。
……
二十一岁的薛衡越发厌食起来。
公仪霄会哄着让他至少吃一些,薛衡不想让他担心,很听话地吃着。
但都是吃了便吐。
身子愈发消瘦,胸口的肌肤下已经能看到很明显的肋骨。
咳血的血量也愈发多了起来。
公仪霄不想在薛衡面前哭。
公仪霄觉得上天正在一点点地收回,曾经赐予自己的,最珍贵的东西。
太残忍。
……
薛衡已经不愿在宫里待下去了,有太多的地方他没有去过,死前,他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公仪霄一日都未曾耽搁,准备马车,吃食,银两,将国事交于父亲暂管。
……
薛衡说:“公仪,若是我半路死了,是山川就把我埋在山上,是河流就将我焚成灰,撒了,好吗?”
公仪霄沉默良久。
“好。”
……
以为山穷水尽的两人断然没有想到,在秦川河游玩时,会见到那名谎称已经死去的神医。
……
神医医术果然不差,很快找到病根,半年针灸,两年调养,薛衡的身体终于好了起来。
只是那腿疾太过久远,实在是治不好。
不过,没关系,有人愿意给他推一辈子轮椅啊。
第34章 青葱少年(一)
两个校服少年走在街上, 高个的那个拎着两个单肩包,眼睛不时看一眼身边比他矮一个头的少年。
薛衡拿着一个冰淇淋吃着,淡淡道:“哥,看路。”
许幕白掀了下眼皮:“路有你好看?”
薛衡笑了一下:“没我好看。”
“嘁,小屁孩。”许幕白揉了一下他的发顶,又滑下来,抚了抚他的脖颈。
啧, 真滑。
薛衡咬掉一口冰淇淋:“哥,今晚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哥来做。”
“你。”
许幕白脸一烫, 耳垂都红了,低头看他:“真的假的?”
“假的。”
“……”
许幕白有点被噎着了,心里失落,也不过哼了一声:“学坏了啊小朋友。”
薛衡没接话, 把冰淇淋递过去:“哥,吃吗。”
许幕白看着少年清澈的眼眸, 心脏一下子剧烈跳动起来。
他低头咬了一口冰淇淋,甜丝丝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心里一下软成了水,顺便亲了一下薛衡的唇角。
他家阿衡真可爱啊。
见氛围不错, 薛衡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小刷子似的落下y-in影:“哥,我今天搬出去。”
许幕白愣了一下:“就找到房子了?”
“不,我打算去外省读书了。”
“在哪里?”
薛衡说了一个地名, 离这里很远很远。
许幕白沉默了。
两人就这样走了一路,薛衡吃完了冰淇淋,两人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薛衡猝不及防被许幕白压在了墙上。
“再住几天吧。”许幕白亲了下薛衡的唇瓣,手指扣住薛衡的手腕。
薛衡婉拒:“不麻烦哥了。”
许幕白松手掐着他的腰,摩挲起来:“一点也不麻烦。”
薛衡的腰肢很敏感,被碰了碰就忍不住颤了颤,眼睛s-hi润起来,伸手按住他的手:“哥,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