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仙宁愿花钱也要进这紫府宫看一看,那这紫府宫到底有何特殊之处?要说这特殊之处,还真没有,不过是依山傍水而建景色绝佳,由无数间大小木屋集结而成罢了。但因着是女娲娘娘曾住过的行宫,所以许多对女娲娘娘怀有憧憬的后辈神仙便来这里感受女娲娘娘的气息,尽管这里不过是女娲建造的无数行宫中微不足道的一座。
“逸清,你家主子在里面吧?”华仪揣着“斩仙飞刀”站在紫府宫门口,对那倚着门打瞌睡的小仙道。见正主来了,不过十四五岁长得倒挺讨喜的逸清急忙站起来,擦擦嘴角流下的口水,替华仪打开门,恭敬道:“华仪上仙,主子心情似乎不好,一来就让我封锁了整个紫府宫,不准任何人进入。逸清心想您是主子唯一能说上话的人儿,便斗胆为您开了门,所以还请你劝劝主子,替他分担分担忧愁。”
难怪一路上没有碰见半个神仙,敢情都被陆压道君撵走了,看这阵仗,估计他这回是真受了什么大刺激,不然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华仪叹口气,朝一旁等候自己回话的逸清道:“逸清,许久不见,你又懂事了许多,你也别太担心,你家主子估计就小脾气上来了,我好言劝两句便是。”
逸清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脑袋,也未多说,向华仪道了谢将他请进去后才重新关上大门,接着履行自己的守门职责。
华仪轻车熟路地在木屋间快速穿梭着,直到耳边传来潺潺溪流声才放缓步子,目光投向那条清澈小溪,只见那溪水静静流淌,底部鹅卵石清晰可见①,而陆压道君则坐在溪边正愣神,显然满腹心事。
本想直接走过去的华仪见陆压道君一直盯着溪水,顿生好奇,便化作一只小兔悄悄来到他身旁,想知道他是不是真在看心尖尖上的人儿。许是陆压道君太过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完全没注意到身旁多了只兔子。华仪见他没有发现自己,便大胆地往溪水望去,这一望,却惊得华仪后背阵阵发凉身形不稳,“扑通”一声掉进溪水里。
陡然响起的落水声惊醒了陆压道君,瞥见一只白兔子落在溪水中,便伸手给捞了上来。浑身s-hi透的华仪甩掉身上的水正想恢复人形,忽听陆压道君叹了口气:“日后,我究竟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你?”声音嘶哑,却饱含烦闷,听得华仪心中直打颤。又想起刚才在水中看见的那个男人,那个名为姬墨茗的,险些颠覆了整个洪荒的男人。
二十万年前,西夷蛮地。
日月无光,天地无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烧焦味,荒芜地面上仍有未散去的浓烟飘散,仿佛才经历了一场天地浩劫似的,满目疮痍。
一袭白衫的男子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具又一具尸体,周身环绕的清灵之气护佑着他不受污浊之气的侵扰。随着男子逐渐深入,地面毁坏程度越发严重,已经到了无法前进的地步。男子皱皱眉,脚下生出几朵祥云,托着他继续向前行进。在低空中行进了一会儿,视野里兀自闯进一个黑色身影。
那是个身着黑袍的男人,墨发随风飘扬,正立在半空望着地上的满目疮痍。不知怎地,白衣男子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正迟疑是否应该继续前进,变故忽然发生了。
黑袍男人忽然直直坠了下去,而下方,则是裂开了的深壑。千钧一发之际男子不再细想,冲过去将男人接住,猛然增加的力道让男子重心不稳,险些掉了下去,但终究还是平安无事。
男子低声吟唱几句,附近的地面立刻恢复平整,尸体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轻轻将已经昏过去的男人放在地上,白衣男子也落到他身侧,用白巾拭去男人嘴角的血迹,轻声道:“我终究还是来迟一步,若是来的再早些,或许便能阻止这场浩劫了吧。你还是太傻,为何不肯再多等一日?玄沧已答应放了鬼擎,你却发动叛变,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境地,何必?”
男人眼皮动了动,睁着朦胧双眼望向白衣男子,嘴角牵出一抹笑:“我支开你,就是不愿让你参加这场战斗的,可你却还是来了,这大概就是鬼擎说的命数吧。”男子咳了口血,声音愈发虚弱:“九重天答应放了鬼擎又如何,一切已经太迟了。”见白衣男子不说话,黑袍男人缓缓抬起双手,“白羽仙,我这双手,杀了你无数同胞,你不恨我?”
被唤作白羽仙的男子愣了下,随即释然道:“不恨,因为我知道,你是被逼的。”听闻白羽仙的话,男人表情陡然变得轻松,“白羽仙,我既已铸成大罪,与其被捉回九重天发落,倒不如此刻死在你手里,也算不枉此生。”
“你明知我做不到,却偏要为难我。”白羽仙苦笑,从怀中掏出昊天塔,“我一早便说过,太过执着于鬼族和鬼擎只会害了你,可你却不听。而如今大错铸成,我会将你封印于昊天塔中,只望你能消除这种执念。”
“白羽仙,今*你不杀我,不怕我日后再率鬼族来袭?”男人的声音轻不可闻,似是自问,又似询问。白羽仙轻摇头,抹上一抹坚定,“若真有那日,我必定会杀了你!”
男人闻言轻叹口气,语气透着无奈,“陆压道君,你会后悔的。”
“原来……你都知道了……”白羽仙苦涩一笑,随即将注意力集中于昊天塔上,低声念诀。伴随着陆压道君的低声吟唱,昊天塔逐渐变大,继而升向半空,绽出万丈光芒,亮彻整个世界。
①此溪名为“唤溪”,传说对着溪水喊出思念之人的名字,水中便会印出所念之人的样貌,故又被称为“念溪”。念溪自紫府宫后方的溧阳山蜿蜒而下,流经紫府宫的只有一小段,因着地处偏僻,所以鲜少有人问津,加之紫府宫太大,众神仙往往是走了不到三分之一便累了,所以除了一些思春的小神仙会偷偷跑来这里,平日里还是鲜少有人问津的。
第7章 Chapter.06 西夷
洪荒历三百零六年,鬼族太子姬墨茗发动叛乱,与九重天大战于西夷蛮地,三日内天地无光,哀鸿遍野。三日后,鬼族战败,姬墨茗以自身触动鸿蒙大法,在场所有生灵无一幸免。后陆压道君及时赶到,封印姬墨茗于昊天塔中。九重天为守护封印,放出无数凶兽于西夷蛮地中,历时三日的“西夷之战”宣告落幕。
——《洪荒史记·战争篇》
从回忆中抽身,陆压道君心中已有了决断。低声念了几句咒诀,水中倒影登时消失不见。静默了好一会儿,陆压道君才开口道:“华仪,回去罢。”伸手抱起白兔,陆压道君起身向紫府宫外走去。
心道自己的变身术又没骗过他,郁郁寡欢的华仪张嘴咬了陆压道君一口。吃痛的陆压道君倒吸口冷气,揪起兔子耳朵怒道:“信不信本道君将你做成烤兔子?”完全不把陆压道君的威胁当一回事,华仪翻翻眼皮,成为第一只敢在陆压道君面前翻白眼的兔子。
华仪又好气又好笑地行为令陆压道君忍俊不禁,拍拍兔子脑袋,“明明是株仙芝,偏要跑去当兔子,真是荒诞。”不理会陆压道君的善意嘲弄,华仪跃到地上恢复人形,将“斩仙飞刀”递过去。陆压道君怔了怔,随即释然地笑了。
见陆压道君笑了,心知他已将事情想开,华仪不禁松口气。人活着果然还是看开些好,就如陆压道君,凡事一旦想开,也便看得淡了,至于内心究竟何想法,那便不是旁人可以知晓并左右的了。
随陆压道君穿过紫府宫鳞次栉比的建筑群行至门口时,陆压道君忽止住脚步,“华仪,今日之事……”还未说完便听门外传来争执声。
侧耳听了会儿,二人大概明白了,不外乎是哪路难缠神仙非要进来,逸清却拦住不让进这档子事而已。陆压道君与华仪相视一眼共同推开门,正欲按惯例教训那些不知好歹的小神仙一顿,可见到来人是谁时陆压道君却愣了,焦急视线投向华仪,见他神色陡变,急忙厉声道:“逸清!我不是说了不准任何人接近紫府宫的吗!”
逸清挨了训,可怜兮兮的望向陆压道君。见逸清确实委屈,陆压道君略带恼怒的眸子便落到一直在旁观看好戏的矮个男子身上,“大胆!谁允许你来这里的!立刻给我消失!”
“嗳哟,我说是谁呢,这不是那个仗着辈分高点就在十洲三岛为所欲为的陆压道君嘛,原来这是你的地盘,我才知道诶~”眼前那娇小可爱但说出的话怎么也让人提不起好感的男子y-in阳怪气的回敬。陆压道君闻言,怒视着男子,眼见就要动起手,华仪却道:“我们走吧。”
陆压道君虽满心愤懑,但又顾忌华仪的情绪,只得咬咬牙朝男子道:“区区东海帝君的幺子,还没有资格在本道君面前指手画脚。回去转告东海帝君,三日后本道君必会登门造访,让他早些做做准备,免得到时慌了手脚。”说完,便揽过华仪架起祥云飞了出去,即使走了还不忘丢下一句天外之音:“逸清,下次注意点,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脏了我的地界。”
逸清高声回答了句遵命,也不再与这矮个男子纠缠,走到里面将门关了上。气派的大门外只剩站在原地的矮个男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颇为难堪,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跺跺脚,背手离去。
玄夜正在庭院内打坐,忽见一脸怒气的陆压道君和华仪自半空双双而下。头一遭见着如此恼怒的陆压道君,又回想起他之前的憔悴模样,颇感新鲜的玄夜挑挑眉,还未开口,便听陆压道君朝华仪道:“当初若不是东海帝君央我放他一马,本道君早就扒了这小蛟龙的皮!如今这敖祺刚从西夷蛮地回来就敢寻衅滋事,本道君倒要看看这次东海帝君还有何颜面求情!”之前就因姬墨茗的事积压了满腔愤懑无处宣泄,这会子正好冒出来个不知死活的敖祺,陆压道君的矛头便直接转向了他。
这敖祺乃是东海帝君的幺子,仗着东海帝君的溺爱恃宠而骄,极度骄横,后因得罪陆压道君,才被天帝打发去了西夷蛮地看守凶兽,若不是之前凶兽暴动,东海帝君怕敖祺受伤将他偷召回来,只怕敖祺这会子还在那贫瘠之地过着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