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奕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不用劝, 他会回去的。”韩牧又翻开了手里的书。
“啊, 你怎么知道啊？”卫奕眼睛睁大了一些。
“因为我也离家出走过。”韩牧头也没抬随意说道。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叶徙装作好奇的样子“你也离家出走啊, 那为什么又回去呢？”
韩牧不想多谈, 他问了一句:“你作业做完了吗？”
唉，这小子快成我爹了。
“你讲完了我就去做，我保证！”
卫奕两脚并拢乖乖坐在沙发上，一副听不到故事绝不轻易罢休的模样“我每天给你讲故事，你难道不应该给我讲一次吗？”
“好吧，”韩牧又放下了书，倔不过他“我当时离家出走是因为我以为可以用这种方式获得我想要的生活。”
“然后呢？”
“然后，”韩牧接着说“我在宾馆花光了所有钱，躺在公园长椅上半睡半醒时突然好想念家里煲的汤，所以就回去了。”
卫奕对这个故事似乎不太满意“你这讲的也太概括了吧，我要是给你这样讲武侠小说，一晚上就讲完了。”
韩牧笑了一下，像是面对无理取闹的小孩儿“那你想让我怎么讲？”
“最起码……”卫奕一想，人家这起因经过结果都有了“最起码得告诉我你遇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吧？”
韩牧思索片刻，然后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每天就是挨饿而已。”
那要是这样说，项宣应该是一个特殊情况，他回家的理由也不能是为了一碗汤吧？
韩牧看卫奕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苦恼“不用担心你朋友，相信我，他会回去的。”
可不是嘛，人家已经回去了。
“韩牧，你的胃病不会是那时候留下的吧？”卫奕听他说每天挨饿，想着这种可能。
韩牧点点头，神色黯然，他犹豫了一下，第一次开口吐露心声“卫奕，我后来很后悔那次的冲动，不是因为留下了胃病，而是我伤害了自己的身体惹得母亲伤心，明明很小时候就学过‘身有伤，贻亲忧’，可我没做到。”
叶徙张了张嘴，活泼的声音转为低语喃喃:“我想我妈了。”
韩牧一愣，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出于怎样的私心而没有说话，卫奕如果回到了卫珊身边，他母亲一定不愿意再让自己见这个少年，韩牧不知道现在这近在咫尺的活泼生命究竟会在哪一刻突然长大变成刻板的凡人，他很清楚男孩的成长总是在某一个瞬间完成，如果是这样，那不如再自私一次，就一次，留下他，直到有勇气拯救世界的少年变成，变成什么呢，韩牧想象不到卫奕如果被抽掉了现在蓬勃向上无所畏惧的劲头会变成什么样子。
……
自从卫奕提到自己想妈妈了以后，韩牧对待他的态度又变了，叶徙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慈父般的温暖。
韩牧买了新的网球拍，星期天卫奕写完作业之后两个人就去后院的临时搭建的网球场打网球，有时候吃了晚饭也会打一会儿，白炽灯站的高高的，夜晚被点亮了，韩家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很舒服的热闹氛围，卫奕的身影渐渐的被韩家很多人追逐着，那个少年哪去了，有他在的日子里总是在一片安静中出现惊呼雀跃放声大笑的声音，还有最重要的，他喊韩牧的声音。
大家的记忆里少年好像总是在找韩牧。
“韩牧，我跟你说个超搞笑的事！”
“韩牧，你快看我多厉害。”
“韩牧，我找到一个帅翻了的东西。”
在这样不甚文雅的大声呼喊里，大家突然发现，先生原来也没有那么喜欢安静啊，所以整个韩家像冬眠的动物醒来了，显得格外热闹。
在这么好的大环境之下，叶徙不知道是哪里跑出来的觉悟:俗话说得好，人不能蹬鼻子上脸，虽然韩牧变成了“慈父”，我那作业该写还是得写的。
系统看着叶徙毫无羞耻心的抄着从徐冰那里借来的卷子，不知道是该表扬他这番觉悟还是嘲讽他做表面功夫。
说到徐冰，叶徙觉得友谊这种事真的是很玄啊，两个人之前打完架很长时间都没有再碰面，谁知道叶徙有一天在公园蹲守项宣时突然看见不远处走过去一个很像卫珊的女人，他没顾上多想，站起来就追过去，忙乱间正撞在了背着手看大爷们下象棋的徐冰身上。徐冰一见他，嘿嘿一乐:“你跑这么快，是见着梦中情人了？”
卫奕追丢了卫珊，不讲理的举起拳头就冲着徐冰的脸上去了，瞬间两个人又扭打在了一起。
然后……徐冰就成他兄弟了。
没想到这小子学习还不错，卫奕的作业算是有了解决的办法了。
两个人没事儿约着一起打游戏看美女，渐渐的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在消磨时间的过程中项宣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好长一段时间都再没有出现。
直到进了了冬天，韩牧难得有空接卫奕回家，路过公园时，卫奕又看见了坐在长椅上的少年，不同上次的是，他怀里抱着一只猫。
四目相对，项宣目光如同一潭深水。
第90章 自由鸟13
这一年的冬天是卫奕即将告别少年时代的冬天, 他马上就十八岁了，有时候骑着自行车冲进院子时韩牧在楼上就能听见他爽朗的笑声, 这种时候韩牧总是忍不住站起来望向窗外，卫奕不喜欢戴帽子，耳朵鼻尖都冻得红彤彤的，可是他的快乐不管隔着多远都能传递过来，让韩牧勾起嘴角。即使是在开视频会议, 韩牧只要听到卫奕回来的声音也会立马站起来, 偶尔卫奕也会抬头寻找他的身影, 看到他站在窗边就抬起手开心喊一声:“韩牧, 我回来了。”
回来了，真是一句让人愉快的话, 仿佛卫奕一直属于这里, 也永远不会离开。
路过公园见到项宣那天, 韩牧带着卫奕去定制西装, 他在车上不止一次望向身边心不在焉的男孩，这个男孩很快不能再被称作男孩了, 他要十八岁了, 自由鸟即将起飞。
卫奕一心想着项宣的事，没有发现韩牧神色间的寂寞，直到他量好尺寸从店里的隔间出来时, 看到韩牧站在向着街边显示的橱窗旁静静望着外面飘雪的街道时, 他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慢慢蔓延, 卫奕不懂这种感觉代表了什么, 可他不想看到韩牧孤孤单单的背影。
叶徙偷偷问系统:“你是不是又给我开了什么程序？”
系统张嘴就骂:“你给我往远滚！”
哎呦呦，我现在难道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了？
第二天叶徙大早上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公园，快到中午时，项宣才出现。
臭小子，你再晚来一会儿我就冻成冰棍儿了。
项宣瘦了很多，身上笼罩着一种不健康的感觉，他这回没有对着卫奕笑，只是淡淡说了句:“好久不见。”
叶徙心里有好多疑问，可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最后也只能干巴巴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项宣主动开口了:“卫奕，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来拯救你的，”他自嘲一笑“后来发现你根本不需要我拯救。”
叶徙看着他，等着接下来的话。
项宣看看卫奕的脸，露出温柔神色“你跟梦里不一样，你更开朗更有活力，韩牧也跟梦里不一样，他没有伤害你。”他指了指卫奕背后的鹅卵石小路“我有一天看到你拿着篮球从那边过来，那一刻我好嫉妒你，我是没有那么开心的生活过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给韩牧打了个电话幸好他没有接住，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会说什么。”
“项宣，你不属于这里！”卫奕听到他说给韩牧打电话的事，脸上不自觉出现了维护的表情“不要打扰韩牧。”
项宣的视线越过他，望向了他身后的小路“卫奕，你猜到了对不对？猜到我是谁了！”
不对！我不是猜到的，是系统告诉我的。
“你……”卫奕犹豫“你是怎么来这个世界的，又是怎么回去的？”
项宣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这个公园那张长椅后面有一个名字。”他转过身向远处一指，然后带领着卫奕找了过去。
叶徙这才发现他说的椅子是自己上次从韩家跑出来时待了好几天的那个长椅，名字？叶徙转到椅子后面看到紧贴着椅子的树上有很浅的几个字:“韩牧王八蛋！”
这不自己那次生气写的吗？写完就后悔了，破坏树木啊，不过似乎快要没有了。
“这些字越来越浅了，我很快不能再来了。”项宣似乎有些失落。
“所以”卫奕眉头紧锁“你现在是可以来去自如的对吗？”
难怪他说他回家了！
项宣点了点头，卫奕接着问:“我昨天看到你抱着一只猫是怎么回事。”
“捡到的，我想试试能不能带它回家。”项宣说完抬头看了卫奕一眼“我成功了，会好好照顾它的。”
卫奕不赞同的看着他正要说话，项宣又说:“你愿意跟我回家吗？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卫奕愣了一下，十分坚定的说:“我不愿意！”
“为什么？”
“韩牧”卫奕第一次叫了少年的真名“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也不属于你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