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枯木看上去已十分年老,上面满是遭虫蚁蛀食的坑洞,树身已完全地发白,却还残留着不少颜色黑沉的陈年污迹。
在见到枯木后,温容川又认真地重新打量起周围的景色,神情越显讶异。
注意到他脸色不对,叶城予出声问道:“怎么了?”
温容川闻言,微微地皱起眉头:“这里……好像是我被带到翠竹林之前生活的地方。”
叶城予怔了怔,同样重新打量起周围的景色。
温容川目光四顾:“如果真的是在这里,那么这个地方……原来应该还有一个茅屋,当年的我们便住在这里。”
叶城予道:“翠竹林离这里路途遥远,少说需要一个月时间,尹先生若想要同时照顾温伯母,又怎么会把你带到那么远的地方?”
温容川看着枯木道:“但那棵枯木的模样……上面的黑色污迹,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应该是我母亲的血。”
在他的记忆里,他们所居住的地方不远,一直有棵爬满虫蚁的巨木。
那些虫蚁似乎是尹先年特意为温虹湘所准备,每当温虹湘的症状开始反覆时,她便会来到那棵巨木旁,以自己的血来“浇灌”那些虫蚁,并看着那些虫蚁因她的血而四处奔逃,却又逃不出巨木的范围,彷佛是想以此试验她的“血”是否有效。
叶城予道:“会不会当时的温伯母,也随你一同被带回翠竹林了。”
温川皱眉道:“但我在翠竹林待了多年,几乎对整片林子都熟透了,除了我们居住的小屋,并没有其他地方有人居住的痕迹。”
叶城予听罢,只是目光怔怔地看着周围景色,没有答话。
温容川隐约觉得叶城予的反应有些不对,再次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叶城予只是伸手揉了揉额角:“没有。”
温容川又看了一会,叹道:“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是找到尹先年问个清楚比较明白。”
叶城予应道:“那便走吧。”
说罢,叶城予便准备离去,但他才回过身,便听温容川道:“既然我已经没有什么瞒着你了,那么你也同样不能再瞒我任何事了。”
叶城予反问道:“我瞒你什么事了?”
温容川直言道:“你认为,你和燕敏山父亲的事情跟尹先年有没有关系?”
叶城予偏了偏头:“也许有关。”
温容川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为什么是也许?”
叶城予道:“现在能确定的,只有尹先年手上曾经有过燕家的核子钉,还有父亲与燕伯父曾到过翠竹林,除此之外便没有更多的信息。”
温容川定定地看着叶城予,见他的神色确实不像说谎,只好失望地道:“是吗。”
他原以为叶城予的出神是有了什么新想法,现在看来,还是与先前一样。
叶城予又问道:“你希望答案是什么?”
温容川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是否定。”
叶城予道:“但你的问题只是我‘认为’,所以就算我的答案是否定,事实也不一定如此。”
温容川道:“我却相信你的答案,必然与事实相去不远。”
叶城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叹道:“如果我的答案是肯定,你又准备如何?”
温容川低下头,呐呐道:“……我不知道。因为我还是不相信尹先年会做这些事情,问这个问题……只是想要个安心。”
叶城予道:“如果能找到当年救了少宗的人,也许也能有新的发现。”
温容川苦笑道:“我们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比尹先年更难找。”
叶城予笑道:“尹先生同样擅于易容掩藏,这一点,两人倒是相差不大。”
温容川叹道:“无论如何,现在还是先解决木块的问题吧,这比找人简单多了。”
他又看了会叶城予,见叶城予又开始出神,温容川终于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
在他们接近聚风山后,叶城予的情形越来越不对,起初他以为叶城予是不是想到什么不肯告诉他,但问了这么多次,真有什么也该老实交待了,而叶城予看上的也不像对他瞒着什么的模样。
再想到昨天那一摔……莫非会是其他原因?
温容川再次伸手探了探叶城予的脉膊,叶城予偏头问道:“怎么了?”
没探出异常,温容川只能默默放下手:“看你是不是傻了。”
叶城予笑道:“我要是傻了,你这么探能探出结果吗?”
温容川叹道:“不能。而且要是真有问题,我也不懂那么精深的医术。”
叶城予道:“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尽快出发吧,要是你觉得有问题,到了道城再找大夫不迟。”
温容川应道:“只能这样了。”
☆、第五十七章
另一边,回到沈家的沈芸曦一行人,第一件事便是将吵了一路的秦少宗扔给沈宣义。
在向沈宣义解释完秦少宗的情况后,沈宣义立刻跳起来道:“胡说!师父绝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我绝不会相信!”
秦少宗懒洋洋地靠在十一怀里,无所谓地道:“那就不相信吧。”
沈宣义被秦少宗一噎,却没有因此死心:“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向你下药的就是师父?”
秦少宗的态度依旧不咸不淡:“没有。”
担心两人再闹下去没完没了,燕敏山连忙劝道:“好了宣义,你先替老秦进行诊治吧。”
沈宣义只觉憋了满肚子气却无处发泄,只能用力哼了一声:“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他嘴上抱怨着,却还是听话地为秦少宗把起脉来。
医者仁心,无论秦少宗的身体是不是尹先年所为,如今病人就在眼前,沈宣义作为一名大夫,自然不会有任何含糊。
秦少宗的情况,确实不是大毛病,沈宣义很快便诊治完并写了一张方子交给十一,吩咐道:“他的身体是经常奔波才这么难好,只要能静下心来好好调养就没问题了。”
说罢,沈宣义又是用力一哼,鼓着脸颊坐到一旁等着。
从头到尾,秦少宗几乎没怎么开口,燕敏山在一旁看着这幕,心中不禁大奇。
来到沈家之前,他原本还担心这两人碰上将会有一番闹腾,想不到秦少宗的反应却是意外的平淡,这是突然转x_ing了?
燕敏山目光好奇地在两人之前来回,最终将目光定在秦少宗看上去似乎有些愉快的脸上,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个荒谬的猜想──莫非因为沈宣义是孩子?
……
或许是燕敏山的目光太过直白,秦少宗被盯得受不了,终于开口表示了他的不满:“阿敏,你摆这是什么脸?”
燕敏山用力揉了揉脸,努力抚平自己扭曲的表情:“什么也没有。”
-
几人在房中等了一会,房门才被人敲响,沈芸曦上前开门,便见沈家仆从带着李沧易来到房里。
李沧易一见到十一,立刻就要上前,却在走近后被秦少宗以脚阻在几步之外的距离。
秦少宗冷哼道:“当我不存在了呢?”
李沧易丝毫没有理会秦少宗的意思,目光环顾了房内众人一圈,开口第一句话,却是问道:“温容川已经带着木块往示鬼教了是吗?”
查觉李沧易这问题问得奇怪,秦少宗皱眉道:“什么意思?你知道温容川会拿着木块到示鬼教?”
李沧易依旧没有理会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秦少宗身后的十一。
一旁沈芸曦解释道:“李沧易说他不想帮助与示鬼教有关的人,所以若是温容川想知道木块的用途,只能自己拿去找杨瑞问清,我本还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却是温容川自己提出来了。”
秦少宗皱了皱眉,脑中似乎闪过一丝什么,却是不及捕捉便消失无踪。
而在他们说话时,秦少宗一直维持着依在十一怀里的姿势,李沧易看了两人一会,见十一的神色没有丝毫勉强,便转向沈芸曦道:“如今我已经见到十一,依照约定,我会回答所有我知道的事情。”
沈芸曦道:“叶庄主说你曾经想杀温容川,这是怎么回事?”
李沧易沉默了一会,老实道:“这是上任十一的意思。”
秦少宗与十一两人皆是一怔,沈芸曦几人却还不明所以,疑惑地望向十一的方向:“上任十一?”
李沧易补充道:“如今他已经离开血堂,所以,我该称他为尹先年才对。”
燕敏山闻言大惊,沉默一旁的沈宣义更直接跳了起来:“开什么玩笑,师父为什么要杀老大?”
李沧易道:“既然他是你师父,那么你应该自己去问他。”
“听到这样的答案,我竟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秦少宗一声冷笑,“温容川还在我面前拼命的为尹先年隐瞒,结果现在尹先年却想杀他,要是他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知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