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同意的这么轻易?
这下小白开始不安了。
它之所以那么坚持地这么说,其一是对真相的执着和渴望,但是更大的原因是,它不再希望周白独自背负着这段过去,在黑暗中倔强而自傲地挺直脊背,独自舔舐着渗血的伤口,孤独的犹如离群的独狼,用獠牙撕破每一个敌人的喉咙,但也同时无情地对待自己。
它希望他不再孤独,希望至少能让它也帮他背负一些,让他知道他不是独自一人对抗整个世界。——还有它在。
但是,现在,另外一种思绪从小白的心底浮了上来,让它几近恐慌地意识到:它自以为是的举动,会不会恰巧碾在这个它绝不希望伤害的人的伤口上?本是出自好心的举动,会不会反而伤人更深?
小白惶惑地向前飘了飘,嗫嚅着想说些什么。
但却猛然撞入了周白的双眼。
墨黑的瞳孔凝视着它,其中的神色近乎平和,小白不禁屏住了呼吸——它见过这样的神情,这样纯粹而平和的眼神只属于那个活在碎片中的虚白,而不属于这个它熟识的周白。
周白看着它,淡淡地说道:“就算我不说,你也迟早需要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这个位面被重置了三次,每一次都是因为那个被叫做'云影剑'的东西,那个……除我和周晏之外的,第三个位面支柱。”
小白疑惑地问到:“这个云影剑到底是什么东西?”
出乎它的意料的是,周白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经历了三次被篡改的剧情,没有一次知道这是什么。如果不是你在来到这个位面后提起来了它,我都不确定它是否存在。”
周白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自己的指节,继续说道:“不过至少现在我能确定一件事……顾言希来这个位面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它。”
“第一次的剧情和原始剧情无甚差别,我和周晏成为道侣,但是修为却在意外中毁掉,周晏为我断经脉,取内丹,也成为普通人,一生无病无灾,相携终老。不过,他的隐士家族被顾言希夺取,成为正魔两道魁首。”
这与小白了解到的相差无几。
它的眼前闪过那个碎片中的影像:君子如玉,岁月静好。小白咬牙,忍住心底猛然泛起来的酸涩。
“可能因为顾言希目的没有达到,位面的剧情被重置了。”周白话语一顿,勾起了一丝冷而薄的笑意,血腥和杀意毫无掩饰地流泻而出:
“我被剥皮断骨,仅靠一口真气吊着不死。”
那个躺在血泊中缓慢死去的人是……
小白的思维凝滞,仿佛置身万丈寒冰地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第三次剧情重置时,我被众叛亲离,堕入魔道,最终屠尽三界。”
寥寥数句。
整整三次轮回都被浓缩在这短短数词中。
但小白却浑身发冷。
多么简单的字眼,但每一个都重逾千斤。
每一个字眼里都在缓缓地向外渗着浓郁厚重的鲜血,铺天盖地,无处可逃。吞没了所有的感官,淹没了一切色泽,只剩下浓暗的血色。
小白还没有意识到,它在发抖。
周白却显得颇为冷静。
他只是在缓慢而冷酷地陈诉着一个事实。
仿佛这些不是真切地发生在他的身上……每一道血痕,每一次背叛,几乎能够压垮每一个经历于此的人。
周白不同。
他疯的纯粹而彻底。踩着鲜血和尸骸站了起来,用冷酷而嗜血的刀尖对准苍穹,带着微笑完成血的献祭。
“我被系统抽出这个位面之后,它让我知道了我所经历的这三次轮回都是拜同一人所赐——顾言希。我当时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所以我和系统签订了契约。”
小白竭力拼凑自己的思绪,用理x_ing的思维整理着这些让它一时之间无法接受的东西,突然发现了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
它将自己跟踪顾言希的前前后后仔细地告诉了周白,然后有些迟疑地说道:
“我收到的那些碎片……是系统的录影,但是这些录影里面……已经有了这三次重置的画面……”
周白眯起眼睛,接过小白的话头:“说明这个位面已经经历过三次重置了。”
那么他现在,应该身处在第四个轮回。
——但是他却没有印象自己经历过这次轮回。
而逆转时间的位面法术是不会出错的。
那么他遗漏了些什么呢?
或者说……系统出的错误甚至比它自己意识到的还要大……?
周白缓慢地勾起唇,浓黑的眼眸仿佛妖异的深海,让人几乎溺毙其中。他笑的天真而疯狂:“——我果然赌对了。”
他仍是那个小白记忆中的周白,而不是那个幻影般的虚白。
☆、123
最后一个世界8
追求大道并非坦途, 必须要经受长久岁月的孤独求索。
时光是所有的修真者最不缺少的。
但即使是这样, 作为一个在闭关两甲子后出关, 并且功力大成的新晋长老,既不教徒授业,也未探访友人, 而是直接沉寂半年都没有动静的, 在整个修真界也是极为少见。
——甚至就连在虚白出关后新收的两个爱徒也不知道他在何处。
“倘若师尊出关, 我一定第一个告诉您。”
周晏面带笑容,把那个仍旧依依不舍的同门师兄坚定地请出门外,然后在对方殷切的目光中毫不心软地阖上房门。
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周晏的笑容就立即垮了下来, 俊美的面容上只留下一个疲惫的苦笑。
这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打发走好奇的同门了。
和他同是虚白门下的另一个弟子顾言兮的行踪和师尊同样飘忽不定, 十次有九次也难遇到他, 即使遇到了, 也很少有人能在他的幽冷目光下撑过几回合,大多在打完招呼之后就匆匆败下阵来。
这就导致了所有来找他师尊的人都聚在了他这里。
“你是他新收的徒弟,为什么会不知道他在哪里?”顶着来人难以置信的目光, 周晏有苦难言。
问题是……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周晏有些颓废地退回到床前,将自己扔进柔软的被褥。
指节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硌了一下。他扭头看去:是一本书的书脊。
那本剑宗的入门心法。扉页已经由于经常翻阅而微微发黄, 但每一页却依旧平整,可见被主人保护的极为j.īng_心。
周晏拿起那本心法, 举到了面前, 目光微微出神, 盯着它扉页上龙飞凤舞的剑宗发呆。
师尊虚白……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白衣墨发的身影。
深渊似的眼眸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 睥睨而冷漠。
不为任何人或物而波动,矗立于六界轮回之外。
这是多么强大而美丽的存在啊......
周晏感觉自己的心潮在不受控制地波动起伏,胸口有什么炽热而难抑的渴望在汹涌地鼓动着,叫嚣着想要冲出体外,他唇角轻抿,漆黑如墨的眼眸里燃烧着明亮的光。
但是转瞬间他又突然泄气了下来,长叹着翻了个身,委屈地把脸埋在了被子里。
本以为在被收为徒之后能与这样的人物有所靠近的......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试炼结束后的那一天见过师尊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影子。如果不是十天半个月偶尔飞来的用灵力凝成的千纸鹤,送来对心法下一步的指点,周晏甚至有种被冷藏的错觉。
他抬头看向自己的书桌,一小串洁白的千纸鹤被主人小心而妥善地用灵力封存起来,放在他每r.ì触目可及的地方。
周晏的眸中闪过意味深长的冷光。
这些r.ì子里来询问虚白师尊去向的人有很多,除了自己祖师尊清元派来的那几人之外,其他人的出师门下和人际关系总能或多或少地联系到宗主身上,虽然他来到剑宗没有多长时间,但是他也不是傻子,这里的派系很明显地分成了宗主和清元两派,而作为清元门下的嫡系弟子,虚白的地位不言而喻。
而最近一段时间宗主派来的人越来越勤了,言语也越来越直白,甚至有点急切…
最近宗门内暗潮汹涌,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周晏皱起眉头,低垂的眼睫掩盖住眸中的深思。
他必须得告诉虚白师尊。
——即使私闯师尊修炼禁地也在所不惜。
是夜
白r.ì已完全隐没,黑暗主导占据了整个天际。一弯残月在云层间半明半昧地隐现,昏惑不定的光偶尔照亮一小片黑暗,然后又重新被云层吞噬。
微冷的晚风拂过飒飒作响的竹林。
这并不是潜入禁地的绝好时机,但是他也并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
在接近师尊所在峰顶时,周晏意外地瞥见了一个他绝未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的身影——顾言兮。
他身穿藏青色的道袍,黑发束起,虽然仅是一个背影,但周晏绝不会认错。
顾言兮的身手轻盈矫健,步法混沌j.īng_妙,以腾挪之势穿过了峰前的层层禁制,在月光下仿佛一只青色的飞鸟。
周晏心中大骇。他的第六感告诉他顾言兮的实力绝非他表现出现的水平,但也绝未想到他竟然会有足以轻易越过宗主级禁制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