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瞿坐下的十分自然,就像是经常来这里的常客一般,他抬头看着宋白,眼前这人唇红齿白,气色好了许多。
宋白笑着问他:“弟弟今日来可是有事。”
“无事,便是来看看哥哥好利索没有。”墨瞿的这句话可是大实话,他虽说巴不得宋白那日淹死了,可终归还是个少年,心思没有那么的险恶,对那日自己的作为和想法还是有些愧疚的,便想来还是看一看,脑海中也是回荡着宋白对他那淡淡的一笑,虽只是一瞥,却在他脑中回荡了许久,他想着,大概是自己心中过意不去,才一直挂念着,今日看来,应当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多谢弟弟的关心了。”
墨瞿的目光落在了宋白手中的书上:“兄长可是在温习功课?”他一挑眉,也难怪墨瞿这般的吃惊,的确,墨桦是不爱看书的,和少年时的宋白还真有点像,不过宋白的脑袋瓜可比墨桦灵光许多,大概都是被余氏给惯出来的。
宋白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唔······你兄长我大概是要醒悟了。”
“我好的差不多了,过几日便要回书院了。”
墨瞿点点头:“兄长不在的日子里,同窗们很是想念你。”
这回轮到宋白吃惊了,眼前这人,说这话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如何做到的?真是虚伪的兄弟情谊啊!
墨桦在书院中的人缘一般,少了他大概也没人会想起来,何来的同窗们?
看见眼前的人面色不改,宋白忽然觉得有一点点好笑,咳嗽两声:“我也是,很想他们啊~”
他刻意的将他们二字加重,低头喝了口茶水,墨瞿也觉得有点尴尬,耳根子红了起来,不过是一句客套话而已,他迫使自己不要去想那么多。
“那兄长是否有不懂的地方,墨瞿可以帮兄长看看。”
今日的墨瞿,可是热情的过头了些,当真是像个好弟弟。
宋白便将手中的书推了出去,便如他所愿,他用手随意的指着一个地方:“那弟弟可否替为兄看看这里,我不是很懂呢。”他皱眉,装作一副很疑惑的样子。
墨瞿的眼中,映入的便是一根圆润的手指,指甲修剪的很整齐,泛着淡淡的红色,手指削瘦,骨节分明,很是好看,他的目光在宋白的手指上面停留了一刻,又不着痕迹的移开了。
二人此番,可真的是十分的和谐,连成进都有些吃惊,这两个公子是如何熟络了起来?两人一直都是泛泛之交,平常见面也就是象征x_ing的点个头,打声招呼,今日是他在做梦还是怎么的,这三公子居然在与他家主子讨论功课,他在心中叹道:“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呀!”宋白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弟弟真是聪慧不已啊!我可是清楚了不少。”
墨瞿的嘴角噙着笑,比来时的脸色好看了许多:“若是哥哥有不会的地方,也可以来问问我。”
墨瞿前世并未与墨桦走的太近,这事出了后,他更是对墨桦不齿,便是在书院中,表面功夫也未做,没给过他好脸色,今日他来看宋白,宋白心中本就很吃惊了,没想到还和他套起了近乎,难道掉入水中的不是他宋白,而是墨瞿,他怕是脑袋进水了吧!
宋白点头,当作是答应了,墨瞿也点头,心想道,自己此番,也只是为弥补心中对墨桦的愧疚之情而已。他越想着,便越觉得自己是这般才向宋白示好,等自己心中无愧了,便回到从前那样就好了。
可墨瞿却未注意到,他从前也对墨桦做过不好的事情,虽说是出于年少轻狂,但他心中并未有什么愧疚的感觉。
“今日来拜访兄长,是快好了,如果兄长没有其他的疑惑,那墨瞿就不打扰兄长休息了。”
他站了起来,宋白也不是很想留他,于是点了点头:“今日便多谢弟弟了。”
墨瞿走后,余氏刚好从外面进来,瞧见宋白坐在石桌前面看书,一脸紧张:“刚才那人可是那个小畜生!”
宋白点头,表示的确是墨瞿。
余氏瞪大了眼睛:“他来做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有为难你什么?”
却看见宋白十分的怡然,也未有被为难的迹象,她很是不解,成进笑嘻嘻的搭着话:“三公子此番前来,并未有为难公子,是来探病的呢!还与公子讲解了功课。”
余氏一脸茫然:“他今日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或许太阳真的要从西边出来了。”
他摇摇头,对墨瞿并不太上心,这个人在墨桦的命数中,不过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也碍不着他的事情,墨瞿最终是要继承墨家的,而他最终也是要离开墨家的,二人只是被血缘给牵绊着,却又是若有若无。
“那就好,”余氏冷哼一声,“他们三房的人,看着就碍眼。”
“娘,我过几日便回书院读书了。”
余氏听到他想去书院,脸上带着点心疼:“你才好了几天,身体还没好利索呢!怎么这么快就要过去,你又不考取功名,将书读的那么好干什么?”
也不是余氏见识短浅,墨老爷送他们二人去读书,可真是没有想过让他们考取功名,只是想要墨家的两个公子沾沾书卷气,到底来说还是商户,最终都是要归了经商这一条路。
宋白道:“我便真是想要考取功名。”
余氏愣住了,成进也愣住了,他们都没有想到,宋白居然有这么远大的志向,只当他是在说笑。
余氏道:“你想这些干嘛,难道墨家还养不起你我了。”
“娘,”宋白叹口气,“你也是知道的,这家宅终归是要交给弟弟的,就算从中分得一杯羹,终归还是要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若是我们搬了出去,我不善经商,日子也不会好过。”
宋白的说辞只是讲给余氏听的,他对于是否要依存着墨家生活,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如何将墨花的命数给走下去,颠覆了他的人生,他怕是便有机会出去了,破这幻障,便要与其相反而驰。
余氏听了宋白的话,也沉默了,他说的,的确是句句在理,墨桦并不得墨老爷得宠爱,最终这墨家还是要交给墨瞿得,他们母子二人,无论如何最终都是不好过,但余氏从前也未想那么多,她想着只要墨家还在,便有他们母子二人片瓦遮顶之处,她从来都是很心疼墨桦,也舍不得他背井离乡,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想,如今宋白的一番话,可谓是醍醐灌顶,将她冲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很多~
☆、山中有枝木菊花
“你可是未说笑。”余氏咽了口口水。
宋白道:“并未。”
“你从小便未出过城,你可想清楚了,皇城离彭州可是隔了十五座城池的,路途遥远,你可否受得了。”
宋白笑着点点头:“受得了。”
余氏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觉得这个自己养了十六年的儿子,开始变得陌生了起来,虽是同样的眉眼,可是周身的气质,说话的气度,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她望着宋白,眼中起了一层水雾,到底是她的儿子啊!到时候真的要走那么远,去那么久,要她如何舍得。
她声音有些哽咽:“要不小花,我们不去了,墨家总不会放着我们娘俩不管的。”
宋白叹了一口气,摇头:“娘就莫劝我了,我也长大了,总有一天会离娘远去的。”
他说的话,就像是当年阿娘去世之时说的那样,当时他俯在他娘床头痛哭,他娘病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是吊着一口气,用手颤巍巍的捧着宋白的脸颊,告诉他:“别哭了,你长大了,总有一天会离我远去的,这次,只不过是我离开了你。”
人长大了总是会离开家的,宋白最是清楚不过,看着眼前落泪的妇人,他还是有些动容,却又不知道如何劝,只是说了一句:“娘,别哭了。”
宋白告诉了余氏后,她开始是舍不得,最终却还是同意了,她虽说对别人十分的剽悍,却对自己的儿子百依百顺,就算要她舍了命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成进知道宋白打定主意要去皇城的时候他也是很开心的,若是真的这样,他趁着公子赶考,也可以见见世面。
五日后,成进一大早起来,便开始给宋白准备他要去书院带的东西,宋白换上书院的校服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抖抖袖子,把帽子戴正。
书院的校服虽说是宽大,但也是衬得宋白越发的清俊,成进看着自家公子的翩翩身姿,不由的有几分的怀念,不是他自夸,宋白穿着这身衣服,当真是好看,就算将他扔在几百个学子当中,也能一眼被认出来。
宋白看着这个呆愣的小子,问道:“成进,东西可准备好了?”
“哦哦,”他回过神来,摸摸后脑,急忙答道:“准备好了,准备好了。”
他将书袋背在了肩上,很是开心:“那公子现在就出发吗?马车已经备好了,在门口等着呢!”
宋白点头,随着成进出了院子,墨瞿也正好出门,两人在大厅遇上了。
墨瞿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宋白,心下不禁赞叹,这人果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兄长。”
“三弟。”
二人这便是算作打过招呼了,并着肩一起往外走,中间隔了一人的距离。
墨瞿眼中盯着前方,问道:“兄长可无大碍?”
宋白点头:“好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