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若是单独听来是有些许暧昧的,贺九重微微皱了下眉头,但是再看着那头的陆阚,见他神情坦荡,似乎又不是这个意思,眸子里闪过了一点若有所思。
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以往那些被y-in阳鱼寄生的宿主本x_ing如何本尊并不清楚,但是只长生一人而言,他从未做过什么大j-ian大恶之事,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让天道降下这样的灾祸。”看着陆阚,低声问道,“所谓的‘审判日’审判的究竟是什么?”
陆阚眸子里有淡淡的光闪烁:“贺先生问的这些,其实已经不是你所能知晓的范畴了。”他顿了一下,又开口道,“多的我不便说,只不过‘审判日’之所以降临,的确是和叶长生有着关系。而现在于审判日结束前死去的那些人,也不过是些本该就死于此时的人罢了。”
贺九重听着这话,像是突然从中捕捉到了什么一般,倏然伸手提着陆阚的衣领将人扯到了面前,声音沉冷如刀刃:“所以,你之前所说的如果长生不接受审判,整个X市就要替他就要替他接受神罚——全部都是在说谎?”
陆阚被贺九重拽着衣领的动作勒得脖子有些难受,他挣了挣,发现实在是没办法从他的手里挣脱,只能强压着令人几乎丧失斗志的恐惧对着那头解释:“不,那个是真的。”
贺九重眯着眼瞧他。
陆阚被这种压迫感逼得实在没办法,看着那头一副“若是自己不老实交代清楚,这条命就可以彻底交代在这里”的模样,为了暂且保住自己的命,左思右想,还是只能狠了狠心,冒着泄露天机的风险勉强地开口道:“如果叶长生当初选择的是拒绝审判,审判就会直接宣告失败。天道降下的神罚会直接由整个X市的民众来承受。”
因为感觉到不适而微微转动了一下脖子,而后继续道:“但是与此同时,天道是不会承认自己的滥杀无辜,所以,神罚结束的一瞬间,所有的血债会在立刻转移到叶长生的身上,而第二次的审判也会立即开启。”
贺九重眉头皱的更紧,他将攥住陆阚衣领的手松开,冷声问道:“所以所谓的‘审判’本来就是无法避免的?”
陆阚双手将自己被攥得变形的衣领稍稍扯了扯,有些无奈地应了一声:“天道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欺骗他的。”
贺九重顿了一顿,又问:“曾经的那些人呢?他们有谁拒绝过接受审判?”
陆阚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他们全部都接受了。”
贺九重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显得有几分干哑:“——怎么样才算通过审判?”
陆阚低着头想了一下,笑了笑道:“大概……就是让天道满意了吧。”说罢,也不打算再给贺九重继续问下去的机会了,几步走上台阶,“天机我已经泄露得够多了,再说下去我可能就要被从地府的公职人员名单上除名了——毕竟对于异族血统,总有那么一群人是从打从心底觉得排斥的。”
伸手拉开那扇门,抬步走了进去,只是在关门的那一刹那,他回头看了一眼贺九重:“虽然在此之前没有一个人真正意义上的成功过,但是这一次,我衷心地祝福你们。”
说着,“啪”地一声将门关了起来。
再紧接着,只见那道木门又闪烁过一道暗色的光,紧接着便在半空中渐渐化为粉末随风而逝了。
贺九重心中一突,连忙往门的方向追了几步,但是却已经为时已晚。
眼睁睁地看着那扇木门与底下的台阶在眼前消逝,贺九重在原地站了许久,而后缓缓地将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大约因为太用力了,甚至能看见有殷红的血顺着掌心滴落下来。
耳边水流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欢快,鼻间还能隐约地嗅到那种奇怪的花香,混合着血的腥气,让这一切越发显得古怪了起来。
贺九重抬着眸子看着前方的某一处,许久,低声喊了一声叶长生的名字。
“叶长生。”
“我在我们的家里等你。”
微微顿了一下,再开口,声音淡淡地近乎呓语一般:“——记得早点回家。”
第164章 审判(二)
木门的后面是一片开得正灿烂的曼珠沙华花田。
比鲜血还要浓艳的花绽放着一种摄魂夺魄的美,大片大片地将整个地面都填充了起来, 让人几乎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叶长生蹲下身子就近观察着离他最近的花, 好一会儿, 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轻轻嘀咕道:“原来传说也不是全是胡扯。这种花开的时候真的看不见叶子啊。”
感叹了好一会儿,双手环抱着膝盖,懒洋洋地抬着眼朝周围看了一圈。
y-in界没有日月星辰来照明, 只有旁边点燃的篝火和不知名的鬼火漂浮着好让这里不至于暗得完全无法视物。四周整个儿的色调y-in沉沉的, 灰暗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叶长生就保持着这个姿势, 微微仰着头看着黑得看不见半分亮色的天空, 一直等到身后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他才开口低声道:“虽然一直在和那些y-in灵们打着交道, 但是这样来到地府还是第一次。y-in界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陆阚站在他身后,看着叶长生蹲坐在曼珠沙华花丛之中几乎都快要被花淹没了的样子, 笑了一下回应着:“和阳间还是不一样的吧。”
叶长生点了点头,伸手掐了一朵花捏在了指间, 放在鼻间轻轻地嗅了一下, 垂眸看着那冶艳的颜色, 摇头啧啧一声:“就连花都沾染着死亡的味道,让人觉得心里憋闷得慌。”
说着, 又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随意地舒展了一下四肢,喃喃地:“但是奇怪的是,明明我应该是第一次来,我对这里却感觉有些熟悉。”回头看着陆阚, “我曾经来过这里吗?”
陆阚被那头直直地瞧着,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如常。浅色的唇微微弯着一个弧度,淡淡地笑了笑道:“y-in灵轮回大多都是要通过地府的,也许现在只是你投胎前的记忆被唤醒了一些残余的部分,觉得这里熟悉当然也很正常。”
叶长生的视线落在陆阚的脸上,思索了一会儿,也弯起了唇,似乎是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或许真的是这样。”用一只手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花瓣,“我们走吧。”
陆阚点点头,与他一同从曼珠沙华花丛从穿过,径直往那头的奈何桥上走去。
站在奈何桥的一段,叶长生忽地停下了步子。偏头看着桥下湍急的一条长长的河,黑色的瞳孔中那两尾鱼瞬间似乎游得更加欢快了起来。
他往河边靠近了些,低头看着面前奔腾着的河水,声音低低地问道:“这就是黄泉?”
陆阚也顺着叶长生的视线朝着那条河看了过去,对着叶长生淡淡提醒道:“注意些。虽然黄泉看上去似乎和普通的河没什么区别,但是下面全部都是些无法投胎的枉死鬼,要是掉下去,被他们察觉到了你是生灵,可能连我也没办法救你。”
叶长生笑笑,没有作声,只是缓缓地弯下了腰,将之前一直握在手里的那种曼珠沙华放进了黄泉中。花朵随着水流的方向飘飘荡荡,冶艳的红色成了整片暗色的河面上唯一的色彩,但是那抹色彩很快却又被河水吞噬消逝不见了。
陆阚看着叶长生将曼珠沙华放进黄泉中的动作,琥珀色眸子里闪烁过一丝异芒,但随即却又敛眸将那异样的神情收拾了起来,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是什么?一种仪式吗?”
叶长生愣了一下,看着自己被曼珠沙华的花瓣汁液染得有些许泛红的指尖,好一会儿,又往陆阚那边走了过去,开口道:“也不是。”
他似乎是措了一会儿词,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开口:“只是我觉得,如果那么做的话,他们或许会高兴。”
陆阚似乎没太听明白叶长生的意思,略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下他的话:“‘他们’?”
叶长生伸手指了指那条河,笑了起来:“对啊,他们。”补充着道,“你感受不到吗?”
陆阚听着叶长生异常明媚的笑脸,再看看那头奈河桥下水流湍急、幽暗y-in森的黄泉,心底浮起了一种很微妙的情绪,让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复。
——也许这就是代沟。
陆阚难得有些忧郁:毕竟差了一百多岁,也许真的是他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了吧。
转过身有些沉默地抬步走上了奈何桥,叶长生在那头看着,也赶紧快步跟了上来。
奈何桥很长。叶长生感觉自己跟着陆阚一同走了很久却还是感觉走不到底。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突然听到从身后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奇异的铃声,叶长生带着几分好奇地回头,正看着一个穿着与陆阚款式相同的白色斗篷的男人站在离他们不远处,身后跟着一溜儿手脚上都带着镣铐的y-in灵。
男人的手中拿着一个巨大的古铜色铃铛,每走上一段距离,他手上的铃铛就会轻轻摇晃一下。铃声并不算很响亮,但是却偏偏像是能够刺透人的灵魂,听着那铃声,仿若全身都被那铃声所束缚了似的,叫人想要挣脱都挣脱不了。
叶长生在心里惊叹,传说中的镇魂铃果然是厉害的。如果这不是地府人员办事专用的设备,外人无权动用的话,那他还真的是想要想法子从这头匀一个回去,放在身边用来防身。
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叶长生和陆阚的身边,淡淡地瞥一眼叶长生,而后对着陆阚冷冷开口:“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