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个疑问，卜辛的意识又模模糊糊回到了昨晚，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和同桌絮叨了一晚上，本来就是开玩笑打打闹闹的，没想到最后还真就知道了商哥喜欢谁。
这么一想，卜辛也就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了解自己同桌的情报了，基本都是这么套出来的啊。
说来也巧，商赫喜欢的人，正巧是陪着学妹去告白的姑娘，这真是个人风格极其强烈的姑娘啊，一身的校服硬生生被这姑娘穿出了浓烈的波普风格，真是没想到商赫喜欢这种类型的，卜辛一直觉得他会喜欢那种精明能干爽快利索的超级优等生少女呢。
不行，光是想想那两个姑娘的脸，卜辛都觉得肚子疼……
“快起来，”商赫看着眼前发呆的家伙，表情变得更严肃了些，“别忘了换洗衣服和沐浴露。”
“呃嗯……”卜辛伸了个懒腰，想起自己还得回家，不由得叹了口气，“唉，老商你能不能替我……”
“不能，”商赫无情拒绝了卜辛不要脸的企图，并开始收拾书包：“抓紧时间，今天早读是数学老师看班。”
卜辛一听就蹦起来了，立刻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高三的学生时间紧张，但却是高中生里最轻松的一拨人，学制大改后，高中生的前两年变得至关重要。到了高三，既然综合测评已经尘埃落定，那么学生们也没有多少需要发力的地方了，只要循规蹈矩地完成作为补充的基础课程和实践课，基本都能顺利升学。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卜辛正蹑手蹑脚地靠近自家门口，准备进去拿换洗衣服。这个时间段里卫岚一般不会在家，但也难说，毕竟他昨晚只是给卫岚发了一条表示自己近日不回家的消息，没有进行其他交谈，所以并不清楚自家弟弟这个时候的行踪。
卜辛小心翼翼地开了门，鬼鬼祟祟地伸头进门，脖子非常诡异地转了一圈，确定玄关没人之后，卜辛这才站直了身子，准备走进去。
“你干嘛呢？”
“啊啊啊啊啊！”
卜辛的肩膀忽然被拍，做贼心虚，他整个人都炸毛了，一记直勾拳下意识地就捅了出去。
武珋反应很快，立刻接下了这一拳：“你这是潜伏的疯病终于发作了？”
卜辛刚找回被吓飞的三魂七魄，一脸不爽：“你小点声！”
“你刚才的声音可比我大多了，这是干什么呢？”
卜辛听他这样发问，原因也不好解释，毕竟和眼前这位爷有关系，既然一时间也解释不清，索x_ing就不解释了，立刻转移话题：“我去老商家住几天，现在回来拿东西的。”
“那你为什么像做贼……”
“我是听见房间里有奇怪的声音，你也知道，我怕鬼啊，所以就先看看。”卜辛的瞎话是信手拈来。
武珋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的人，伸手替他推开了门：“真是胆小鬼，好了，我倒要和你一起进去看看是什么鬼。”
“好……”看着武珋这个莫名贴心的动作，卜辛被心底忽然涌上的罪恶感袭击了，灰溜溜地跟着进去。
既然发出这么大的声音都没有人迎出来，那么岚岚一定是不在家了，快点进门，速战速决吧。
卜辛直奔卧室，飞快地分拣衣服，看得武珋一愣一愣的：“你是被狼撵了吗？这么赶？”
“我赶着……赶着去老商那里蹭、蹭饭。”
闻言，武珋挑眉：“商赫那手艺……”上次他们一伙人去商赫家里聚餐，活煮全鱿那挺立的身姿成功让所有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和心灵y-in影。
“……是外卖。”说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卜辛现在算是明白了。
武珋没说什么，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卜辛收好东西，夺门而出。
到底是什么样的外卖让卜辛馋成这个样子啊……望着卜辛跑远的身影，武珋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家，一眼瞟见卜辛连自己家的门都忘了关，正打算过去关门，却见这扇门自行关闭了。
难不成真的有鬼？武珋背后发寒，立刻回家，回到家才想起来，那也许是卫岚在关门。不过，卫岚为什么没有出来和他哥说话？
只拿了衣服，还要买沐浴露，卜辛绕道到一旁的便利店。不是他忘记拿沐浴露，而是家里只有一瓶，爸爸妈妈基本不回家洗澡，岚岚一直坚持两人用一瓶就够了，卜辛现在只能再去买一瓶。
反正买都买了，买合算一些的吧，卜辛最后买了瓶家庭装的沐浴露，商赫看见了这瓶硕大的沐浴露，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继续低下头看自己的新闻。
日子就这么糊弄着过去了，卜辛还是全无头绪，甚至对回家这件事有些恐惧，慢慢地他开始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愧疚羞耻还是潜意识在抗拒——抗拒岚岚和武珋最终会在一起这件事。
这将会给卜辛带来双份的嫉妒。
就算卜辛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如果这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了，就算卜辛知道这两个人都很好，都和他有很深的感情，但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还是会发生变化，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然后卜辛又会变回那个独自待在被子帐篷里的人。
也许他比自己以为的更怕孤独。
想到这，卜辛不由得有些丧气，至少不想现在就变回去，于是抱着被子跑去商赫的房间。
在床上躺得笔直的老商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立刻睁眼，双目放出两道锐利的视线，无声地对站在床边的卜辛发出灵魂质问。
“哎老商，我想跟你睡一晚……”
“拒绝，我是直男。”原本就自带着一身冷气的商赫此时表情十分坚毅。
一听这话，卜辛把被子向地上一摊：“我是想在你房间打个地铺，顺便和你聊聊天。”
商赫没说话，算是默许了，卜辛立刻手脚麻利地把被褥铺开：“老商，你平时自己住这间房子，不害怕吗？”
“不。”干净利索的回答。
卜辛一骨碌躺下，瞅着床上商赫露出的头发尖：“要是我，肯定吓得要命。”
“你没死。”
虽然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但卜辛知道商赫是在说他小时候常一个人住也没被吓死，但这情况不一样，卜辛至少能等到妈妈回家那一天，商赫却是谁也等不来了，但这话他又不好说出口，只能安静地闭上嘴巴。
商赫却出乎他意料地开口了：“你是怎么回事？”
“这……”卜辛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商赫问的是他为什么老不回家，但要说出口还是太难了，“我知道你挺厉害的，所以想问问你……如果你和你很亲近的人之间的关系马上就要发生变化，你还是能这么冷静吗？”
商赫沉默了，屋子里的空气顿时安静下来，就在卜辛以为自己的同桌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商赫突然出声。
“我爸妈刚去世之后，所有人都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对待我，没人会当着我的面提及和‘父母’有关的事。”
卜辛不必思考都能明白，这件事对一个孩子来说有多么难以接受。只是他没想到会突然进入这个话题，有点懵，但也还是认真地听着。
“其实我根本不在意他们有没有提及父母，我那时候想着怎么死比较轻松。”
卜辛心头一跳，立刻坐了起来：“老商你……”
“那时候年纪太小，承受能力还太低，”商赫闭着眼，脸上并没有痛苦之色，也没有看向坐起身的卜辛，而是继续娓娓道来，“其实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被影响，一心想跟着爸妈一起走，于是不吃不喝，但这样会忍不住喊饿，我不想半途而废，于是彻底不说话。”
“爷爷过于要强，脾气犟，又因为爸妈的死而痛苦，开始无选择地发火。他吩咐照顾我的人不要喂饭，因为他觉得我只是在耍脾气，饿极了就会吃饭。”
卜辛听到这里，心都紧了紧。
他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但也能想象出来年幼商赫那时的样子，卜辛觉得自己可能知道商赫为什么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了。
“我总觉得，如果不死，自己和爸妈的联系就断了，于是拒绝进食。幸好那时候邻居家是热心肠，察觉到了我的异样，邻居家的姐姐悄悄溜进我家，把我带去医院，然后把诊断书给了我爷爷。”
“后来经过心理疏导，混乱的生活便恢复常态，我活到了现在，不仅认识了你们，还有了喜欢的人。”
说到这里商赫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我无法预知那场事故，天翻地覆的改变是突然发生的。你说的这种可预知的变化，我没经历过，但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面对这种事，与其说我是冷静，不如说是绝望，”说到这里，商赫睁开了眼睛，定定地望着天花板，“但就算是这种程度的事故，也还是有过去的一天，虽然失去了两个至亲，但我还是要活下去，只要活着，就能遇到更多的人，而且，和我关系亲近的人越来越多了，如果爸妈能知道这件事，他们也一定会觉得高兴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
忽然被点名的卜辛瞪圆了眼睛，随后释然地笑了笑。
老商真是人生导师。
他只想到自己可能会被那两个人抛下，用消极的认知去预设一切，却忘了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