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麻木地看着空了座位，殿下和神来得突然，走得也干净利落。他不由想到刚才看到的画面，能够在殿下身边不黯然失色的……恐怕只有神了。
路西菲尔殿下太过耀眼，也太过尊贵，三界之中除了神，没有谁的地位比殿下还高。
萨麦尔揉了揉额头，翻出房间里的一本书，上面是这些年统计的数据，总结为天使谈恋爱的理由。
一，寂寞。
殿下立刻符合标准。
二，过于禁欲，而渴望亲近。
殿下很少近距离接触过谁，和任何天使都保持距离……糟糕，早知道就多对殿下表达同伴的亲近了。
三，被比自己优秀的对象打动。
好吧，神确实容貌好，气质高，问题是神灵这种类型，已经脱离了正常生灵会渴慕的程度！每一次圣堂会议，没有哪个天使在神威下不脚软！
四，感情生活空白，容易被甜言蜜语诱引。
萨麦尔看到这里，猛地合上书籍，脑海中闪过一系列上帝夸赞炽天使长，宠爱炽天使长的表现。
如果这些算甜言蜜语……
那么，上帝好像每次都在撩殿下。
萨麦尔捂脸。
从旁边拿出一支羽毛笔，他飞快的在书籍内容的末尾，添加上了一句新的“原因”。
【信仰，也可能变成爱恋。】
不过他相信，能够用得上这个当参照物的机会不多，全天堂知道上帝真容的只有他和路西菲尔殿下，其他天使再疯狂也不会爱上一团圣光。
从天使监狱的范围出来，路西菲尔发现上帝没有带他回大圣堂，而是站在了一处森林里。
路西菲尔环视四周，有些惊喜，“伊甸园。”
仿佛听到他的声音，几个已经长大不少的小狮鹫兽从旁边跑了过来，嗷呜一声，扑向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本能地要接住它们，奈何身边的神灵快他一步，神力化作一个半圆形护罩，直接扣在路西菲尔的身上，想要扑入怀抱的小狮鹫兽直接被弹开。
四只小狮鹫兽被摔得头晕眼花。
路西菲尔愕然，“神，它们还小……”
上帝说道：“不小了，它们骨骼发育成熟，只是体格还没上去，不然吾直接把它们丢到湖里去。”
路西菲尔：“……”
看那么可爱的外形，您就不会心软吗！
上帝的答案是不会。
小狮鹫兽们凄惨地嗷呜，很快引来了它们的母亲阿莎。体格健壮，四肢有力的成年狮鹫兽从一旁走出来，雪白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威严而美丽，不过这份威严没有持续几秒钟，阿莎看见自己的主人，眼睛一亮，顿时忽略了旁边的上帝。
它迈开脚步飞奔过去。
于是，阿莎步上了小狮鹫兽的后尘。
上帝把它丢开后，还特意对路西菲尔说道：“这只成年了，还是母的，如果扑过来会弄脏你的衣服。”
路西菲尔笑得很假，“多谢吾神。”
这些是他的爱宠啊！
当着别人主人的面，欺负对方宠物的事情，也只有上帝做得出来。偏偏他理直气壮地做了这种事情，路西菲尔还没有办法朝他发火，只能叹了一口气，去安抚自己可怜的狮鹫兽。
“没事吧，阿莎。” 他摸着它的头顶。
阿莎畏惧地看了一眼上帝，随即对主人撒娇起来。
主人的手好暖和。
“路西？”上帝不解。
路西对天使和对狮鹫兽为何两种态度，要是有哪个天使这么做，路西早就发火了。
在他看来，具备高等智慧的狮鹫兽，与同样高等智慧的天使相差不大，最多是种族上的差异。上帝对它们一视同仁，认为它们占路西的便宜。
路西菲尔认真地解释道：“它们是我的宠物，不是天使，不会对我产生爱慕，不会对我产生欲望，更不会有占我便宜的想法。”
上帝觉得这些话听上去怪怪的。
下一刻，路西菲尔似笑非笑，意有所指，“神，您对我的占有欲太强了。”
上帝否认道：“没有。”
“假如此时把我换成梅塔，米迦勒，或者萨麦尔、别西卜他们，您还会这么做吗？”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所以神不能那么做，神只是无法忍受我与其他生灵有密切的接触。”
路西菲尔在了解上帝的本性后，自动忽略那些疑似“情话”的内容，指出了上帝对忽略的东西。
并非是他无法忍受，十万年来，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特殊待遇，要是无法忍受，早就对上帝提出抗议了。他说出这些话，是为了让上帝明白自己的真实感情。
神对他是有感情的。
或许不浓，或许不深，却有这方面的苗头。
路西菲尔打算让他意识到这一点，“神，有朝一日，我和另一个天使在一起的话，您会怎么做？”
“驱逐那名天使。”
“我呢？”
路西菲尔的指尖点向自己，一脸好奇。
“去天使监狱反省，不醒悟过来就别出来。”上帝为这个举例而不悦，说出的话也非常肯定，“如果你忘不了那名天使，吾就洗去你那段时间的记忆。”
“噗——”
路西菲尔忽然笑弯了腰。
阿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尾巴摇了起来，仿佛在说“主人在高兴什么？阿莎也帮您高兴。”
在上帝接近瞪视的目光下，路西菲尔轻咳一声。
“您的失忆大法真是万能的良药。”
“……”
上帝仍然不认为路西在夸他。
小小地捧了一句后，路西菲尔的笑容收敛，目光锐利，“神，您想要我保持不变，感情忠贞，一直当您宠爱的光耀晨星，可是您曾想过吗？您对我的要求已经超过了对任何一个造物的要求。”
上帝哑然。
半晌，他在这份质问下说道：“你不愿意吗？”
路西菲尔轻声道：“我愿意。”
上帝的脸上没有表情，唯独金瞳里泛起波澜，清浅的光泽像极了欢欣的色彩。
“事到如今，您还是不可能承认您喜欢我吗？”路西菲尔注意着他的神色，唇角的笑意温柔下来，“不要拿对天使的喜欢糊弄我，神，您对我的喜欢，乃至于喜爱……都不是那种。”
上帝沉吟片刻，坦然道：“也许吧。”
路西菲尔抚摸阿莎的手一顿，几乎揪紧了它的皮毛，阿莎龇牙，疼得泪眼汪汪。
路西菲尔冷静地说道：“我不要‘也许’。”
上帝问道：“告诉吾，你想要什么？”
路西菲尔对上他的视线，“我要您的真心话，告诉我，您喜欢我真的有那么难吗？”
上帝蹙起眉头，“这种事情，吾自己都不确定。”
路西菲尔没有他拖拖拉拉的爱好。
一句话。
“如果我死在您面前，您会为我悲伤，为我落泪吗？”
“……”
上帝半天无法说话。
这个问题让伊甸园陷入沉寂的气氛。
无法以经验进行推断，上帝对没有发生的事情，眼神处于一种冰冷而茫然的状态。面对神灵的沉默，路西菲尔摇了摇头，翻身骑在狮鹫兽身上。
“阿莎，带我走。”
“嗷！”
雪白的狮鹫兽张开羽翼，飞向恒星天的天空。
上帝被他抛下。
金瞳睁大，上帝不敢置信地看着天空上只剩下的一个小黑点，路西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