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恶心啊。
自己好恶心啊。
江寄一定觉得自己亲他,很恶心吧?
……
尹斐低声道:“没关系。”
他说完,循着之前昏惑的记忆,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自己交错向前的脚上,认真地直走,左转,右转,穿鞋,开门。
门外是瓢泼的大雨和几点迷蒙地霓虹光。
尹斐从架子上拿了自己的伞,用劲开了三次,终于撑出了个圆满的弧,关上屋门走进了雨幕里。
那个人不会再追出来,讨好地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因为那个人觉得他恶心。
江寄听到大门咔哒地响了一声,他心里一跳,恍若一颗吨重的石头从山崖压着痕滚了下去。
尹斐跑了。
江寄脑子里一团乱麻,他一咬牙,还是跟了出去,打开大门,却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雨幕,再找不到尹斐的踪影。
江寄抽了把伞打开,也冲进了雨幕里。
前几个小时刚刚说好的想要尹斐天天开心,结果自己转头就做了个什么混蛋事。
他在脑子里一帧一帧地过着画面,愈是想却愈是喘不过气来。
画面里都是尹斐。
舞台的聚光灯下,尹斐轻轻地伸手去碰耳边的玫瑰;小小的模型路灯边,尹斐轻轻地伸手去碰房屋未干的漆顶……
他的动作轻轻的,很小心,像是对待什么会一触即碎的东西。
可尹斐珍而重之的,却被自己急哄哄的一脚粗暴地碾碎了。
可能是粉丝当久了,总觉得自己比尹斐更了解尹斐,成了个抠画面抠细节狂人,尹斐的一个动作就能引得他满腹愁肠。
其实有可能,这个“轻轻的”只是尹斐的一个动作习惯,没什么别的意思,什么信念摧毁,什么珍而重之,都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但正因为这样,他更觉得他自己就是个混蛋。
还是个渣男。
自以为是。
死垃圾。
欠的。
江寄恨不得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才行。
不知道尹斐会去哪里,雨下这么大,撑了伞没有?有没有淋到雨?会不会感冒?
江寄漫无目的地撑着伞走着,裤脚衣角已经s-hi得能滴水了,他伸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给尹斐的经纪人白佳发去了短信。
“尹斐已经离开我家了。”
江寄顿着,好半晌不知道怎么描述现在的状况。
“我和尹斐发生了点感情矛盾,崩了,尹斐跑了。”
还是,
“因为我对尹斐始乱终弃了,所以尹斐跑了。”
……不管哪个都会被经纪人割喉吧。
不想他这里还没发出第二条短信,白佳那边就回复了过来。
“……你当时把尹斐领走的时候不是信誓旦旦说会把尹斐送回家吗?咋啦?怎么让尹斐一个人回家,你车没油了?那让尹斐在你家睡一觉也行啊,雨下这么大,多危险啊。”
白佳的语气愈是轻快,江寄就愈是心虚,他硬着头皮回复道:“出了点意外,他现在可能不是很想看见我。”
江寄还想继续写点什么,页面里就进入了一条通话,正是白佳。
江寄干着嗓子接了起来。
白佳开门见山,劈头盖脸地问道:“喂,我想问一下是怎么回事?尹斐自己走了?这么大的雨?他有伞吗?出什么意外了?你们吵架了?你们吵什么小学生架能让尹斐自己回家?不是……你跟尹斐都能吵架?”
白佳的语气还算好,但是飞快的语速明显透露着焦急。江寄愈加心虚了起来,连忙道:“不算吵架……但是就是,现在尹斐可能不想见我。”
白佳:“……”
白佳:“不要遮遮掩掩的了,你直说吧,你们是不是有了点感情矛盾。”
江寄:“……你怎么知道?”
白佳:“尹斐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他是不是今晚和你表白了?”
江寄:“……”
对不起我可能是瞎了。
白佳继续道:“现在看来,你是没接受,所以尹斐跑了,对吧?”
江寄:“……”
江寄差点要给白佳跪了。
白佳道:“本来我作为经纪人,无权干涉尹斐的感情生活,你和尹斐怎么样,只要不影响到尹斐的工作,我都不会多说一句话。虽然我必须说句实话,我一直摸不清你的态度,如果尹斐想要交往的对象是你的话,我是不满意的。但是江寄……”
似乎是接下来的话实在难以开口,白佳那边顿壳了很久,久到江寄都以为她是挂断了的时候,白佳才接下去说道:“尹斐他,有点不同,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尹斐小时候,和正常的小孩过得是有点不一样的……所以,我请求你,就算你不喜欢他,也不要太断然地拒绝他……其实他愿意尝试着去喜欢一个人,我已经觉得他很木奉了。”
“虽然说我不应该用尹斐所谓的过往来绑架你,当然,我也受不起你这份薄面。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负起责任来,就算是拒绝尹斐也没有关系,但好歹要善始善终。”白佳的声音很严肃,“就当看在尹斐喜欢你的面子上。”
就当看在尹斐喜欢你的面子上。
雨声很大,白佳的声音却如一道线一般清晰地窜进了江寄的耳朵里,和胸腔里的心跳声一起刺激着他的耳膜,刺激得他喘不过气,好像要窒息。
白佳放软了口气,轻声道:“其实我一直以为,你对尹斐也不是全然没有意思的……你今晚是拒绝了尹斐吗?”
江寄终于发出了点声音来,却没有正面回答白佳的问题:“其实我是尹斐的爸爸粉。”
沉默了很久,白佳竟然还能笑出声。
“哈。”
“你真有意思。”
“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你说你是爸爸粉,明明全无血亲关系,你又为什么会无怨无悔地爱他?分明早就心动,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不过是鬼迷心窍,找了个好听的名头来骗自己,以‘爸爸粉‘的名头,冠冕堂皇地接近,冠冕堂皇地表达喜欢,冠冕堂皇地说爱他。”
“如今被人捅破了窗户纸还怯懦地往里缩,嘴里还叫着‘我是爸爸粉‘,叫人伤心了,还糊着那块好似极有脸面的金贵的纸皮有恃无恐。”
“江寄,你真差劲。”
作者有话要说:
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