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赶到太医院主殿,聂臻见门口空无一人,料想救治应当是已经结束,便径直推门入内。
诸茗腿上的伤口已经被重新上了药包扎好,身上也拾掇干净,似乎是救治顺利,此刻看起来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并无大碍。他正低声和面带喜色的长乐公主说话。
聂臻清冷的视线扫视了一遍大殿,走到床边轻声笑问,“长乐,猫猫呢?”
“这……”长乐停下话头,站起来四处张望了一遍,有些茫然道,“他或许是自己出去了,乐儿方才进来也没看见他。”
聂臻闻言眉头紧锁,脸上的微笑忽然隐没不见,他目光如刀,神色漠然地轻轻抬手,房梁上的影七便迅速落了下来,单膝跪地恭敬道:“属下和影五此前一直守在殿外,并未见小公子外出。适才影六已将殿中搜了一遍,没找到人。”
“所以,本王让你们看着猫猫,你们便这样看丢了?凭空消失?”聂臻闻言原本冰冷的神情骤然软化,微笑起来,音色也随之变得轻柔,这一瞬间的奇异转变令众人心中一惊,三名影卫已然自发下跪请罪。
“王兄莫急,或许影卫们只是看岔了。”长乐公主敏/感地察觉到聂臻似乎有些不对劲,心中隐隐不安起来,忙上前笑着劝道,“长乐这就派人去找。应当是无碍的。”
然而聂臻只垂眸瞥了她一眼,嘴角的笑容不知何时又消失了,狭长的黑眸一片冰冷,沉声道,“不必了,猫儿的去向,想必没有人比国师更清楚,你说是吗?诸茗。”
男人的话音刚落,诸茗额上的冷汗便流了下来,他坐在床上无法行礼,只好拱了拱手,勉强笑道,“多谢睿王救命之恩。只是,睿王所说之人,诸茗也未曾见过。”
“哦?”聂臻双目微阖,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冷汗直流的诸茗,勾唇轻笑道,“既如此,倒是本王冤枉国师了。猫猫想必是贪玩了和本王玩躲猫猫呢,实在淘气。”
“是嘛,”长乐也松了口气,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聂臻的表情,娇笑道,“小落墨虽看着身段已经成年,但脾x_ing还是像孩子,王兄莫着急,遣人找便是。”
聂臻不置可否,只收起笑容,转头看向地上跪伏的影卫,低声道,“影七影六影五,将这太医院,里里外外给本王搜一遍,记住,每个房间都必须搜!”
“是。”影卫不敢懈怠,迅速领命而去。
诸茗一听到这话,脸色霎时青白j_iao加,他下意识看向聂臻,正好对上对方冰寒的视线,当即只觉寒毛直竖,低头直呼腿疼,弯下腰按住了膝盖。
若是影卫们真的一处都不放过,势必会搜到床底下,那么他就再也瞒不下去了。想到这,诸茗脑中一片混乱,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以睿王的态度来看,他明显是极为在乎和重视小落墨的,也就是说,即便小猫被睿王带走,也绝无x_ing命之忧。但此前他已经对聂臻说了谎,此刻道出事实,莫说聂臻会如何暴怒报复于他,就说长乐,都必定会对他失望。更糟糕的是,小落墨的情况甚是危急,如果睿王不信他的话,执意将猫带走或不允许他救助黑猫,那么黑猫撑过三r.ì后,血咒失效必死无疑。
影卫们翻找的声音从侧殿传过来,主殿一时安静非常。长乐用帕子替诸茗擦了擦汗,又接过ch.un桃端过来的药碗,小心地递给诸茗,随即转头看向聂臻,有心想说点什么表达自己的感激,却惊讶地发现聂臻的神情又变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咬住下唇,脸色有些发白地背过身去,接着娇声道,“忙了几r.ì本宫都累了,ch.un桃,扶本宫回玉琪宫换件衣裳。”又转向聂臻道,“这儿便先j_iao给王兄,长乐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也不等聂臻回答便带头快步走了出去,ch.un桃见状忙小步跑着跟上去。
待到出了殿门上了自己的软轿,长乐才舒了口气,她紧紧抓住ch.un桃的手腕,低声叮嘱道:“你且无需陪本宫回去。听着,现在立刻去养心殿通知皇帝哥哥,就说睿王兄又犯癔症了,赶快去!”
ch.un桃瞪大眼睛惊恐地捂着嘴,小声又急促地问道,“公主可当真?王爷分明许久未犯病了,怎的……”
“你观王兄适才神色举止可是有些怪异?”长乐眼圈有些发红,显然极为焦急,“他夜里一向笑吟吟的,方才分明是白r.ì里的神魂出来了,否则他怎会那样冷漠?莫再问了,赶紧去便是。”
ch.un桃忙点点头,神色惊慌地福了福身子,转身往养心殿的方向跑去。
长乐又看了一眼太医院的殿门,吩咐小太监们起轿。她抬手按着胸口,越想越觉得慌乱。
照理说王兄这几年病情稳定,白r.ì里一个神魂,夜里一个神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是断断不可能一生气便病发的,但刚刚因为小落墨的失踪,王兄竟在一刻钟之内换了不下五次神魂,看起来竟像是两重神魂在互相争夺主动权一般,实在令人心惊,且他自己还浑然不知的样子。
“但愿别再出什么事才好。”想起几年前聂臻病发血洗朝堂的模样,长乐神情悲悯地喃喃道,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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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主殿,此刻气氛剑拔弩张。
系统瑟缩地坐在被子上,看着诸茗被掐住脖子艰难喘/息的痛苦样子,又看向聂臻一脸y-in沉的嗜血表情,绝望地叹息。
“我早就说了让你好好做人,别撒谎别太自信,你偏不听,藏什么猫!现在被发现了吧。可怜落墨拼死拼活救活你,现在你要是被聂臻捏断脖子,那才真的冤。”
一刻钟前,影六在床底下找到了小落墨穿的衣物,诸茗的谎言被拆穿。聂臻原本便变换不定互相争夺主控权的两重神魂更是在一瞬间勃然大怒,若不是影卫拼死护着拦着,又奋不顾身上前挡住了聂臻几掌,恐怕如今的诸茗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三个影卫均身受重伤无法起身,足见聂臻那一刻有多暴怒。
这会儿已经没人敢进殿来拦了,若诸茗还不说实话,恐怕聂臻真会捏断他的脖子。
系统头疼地想了想,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它叹了口气,飘到诸茗身边,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能量强度,随即把一团白色的光放到了诸茗的胸口。
那光一接触到诸茗便隐没不见,系统见状心上一松,缓缓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诸茗原本挣扎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他睁开眼睛,看向男人手里属于小落墨的衣物,艰难地开口道,“你就算把我杀了也找不到猫,不如冷静点让我把猫放出来。”
聂臻狭长的眸子微阖,脸上冰冷的嗜血杀意也有所减弱,他松开手,无动于衷地看着诸茗摔到床上痛苦咳嗽的模样,沉声道,“将猫儿还给本王。”
“诸茗”咳了一会儿便坐了起来,他艰难地哑着声音把之前小落墨救他、化形、他为救小猫绘制血符以及血咒的作用解释了一遍,然后从怀中把那个锦囊拿了出来,在聂臻可怖的视线中颤抖着手打开,口中念了个咒,看着那道符旋转着发出红光,变成一个血色的笼子。
巴掌大的黑猫蜷缩着身体窝在笼子里,往r.ì里漂亮灵动的猫瞳紧紧闭着,呼吸极为微弱。
小心翼翼地把笼子递给聂臻,“诸茗”真诚道:“诸茗并非故意要将黑猫藏起,只不过黑猫于我有恩,在确定王爷不会对圣猫不利之前,诸茗不敢冒险将猫j_iao给你,所以才出此下策,实在惭愧。如今知道王爷看重落墨,我也放心了,圣猫受伤颇重,需要血咒护持,在它醒来之前,万万不可离开这个笼子。若王爷信得过我,诸茗可用王爷的血再次绘制一个血咒,王爷与圣猫感情亲厚,你的血咒于黑猫而言应当更有益。”
聂臻自笼子出现的那一刻起便一瞬不瞬地盯着里面奄奄一息的黑猫,他狭长的黑眸中神色难辨,却幽深得可怖,俊美的脸上此刻已经没有了半分表情,平静地令人心惊。
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他的猫便成了这个模样。
出门前还乖巧地撒着娇说很快就好,让他等他出来,要抱着回府睡觉,如今却闭着眼,无声无息。
聂臻握着衣物的手已经攥得青筋暴起,另一只手依旧稳稳地托着笼子。
他安静地听着诸茗解释,视线盯着笼子里的猫,高大j.īng_壮的身躯在烛火掩映下显得有些诡谲,分明没有了一开始暴怒的模样,然而反常的平静和镇定却令在场的人噤若寒蝉。
等到“诸茗”说完,聂臻只垂眸瞥了他一眼,声音低哑地说了一句话,随即便带着猫转身离开,连原本拿着的衣物都直接舍弃了。
“若猫儿救不回来,国师便殉葬吧。”
用小落墨的命去换他人的命,他聂臻何时如此善良了?
第75章 王爷的掌中宝
亥时, 睿王府主院灯火通明。
管家匆匆带着侍从从主卧里退出来, 轻轻地关上门, 回头看着身后仆人手中端着的饭菜,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
影七捂着胸口从树上跳下来, 走近了压低声音问, “王伯, 猫崽怎么样了?”
管家摇了摇头,“唉,看起来也不知能不能熬过今晚, 它那样子连出气都不会了。王爷刚刚给它喂水, 全漏出来了,吃不下东西也醒不过来,连御医都说回天乏术,王爷还能如何?你可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前几r.ì看着明明好好的, 怎么我回次老家再回来,猫崽就不行了?”
影七看了一眼房门,只觉先前胸口被击中的地方痛得更厉害了,只好含糊道:“我们也不太清楚,似乎是王爷带猫出去, 回来便这样了。”
他和影六影五目睹了小黑猫被国师变出来的全过程, 心里不震惊是假的, 但是王爷曾下令谁也不许议论小黑猫的事情,更遑论是人变猫这种惊世骇俗之事,他们再如何好奇都得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