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极静极暗的环境里,人更容易放空自己,进入冥想。但这个环境却为冬真提供了不少便利。他看不见伊布,却能听见伊布悠长平缓的呼吸。
他一步步的朝那个方向走去。
十几步后,他抬起的脚踢到了什么软软很有弹性的东西。
“啊,对不起,我走路不小心撞到你了。”冬真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动作却麻利的很,当即一张大网从戒指中取出,向伊布当头罩下,语调顿时变得欢快,“呵呵呵呵,抓到你了。”
“……”这是被一脚踹中屁股,从冥想状态中被踹出来的伊布。
“好久不见了呐。”冬真给网打了个结。
“……”这是想奋起反击却发现全身瘫软无力的伊布。
“这个网对精神力有一定的压制作用,你现在提不起劲儿是正常的。”冬真为慌乱的伊布解释道,“你可以把你现在的状态理解为十天没有睡觉,或是连续不断的劳作了十天。”
“冬…真!”从牙齿缝中逼出的两个字。
“你还记得我啊?”冬真笑眯眯的说,“那我说过什么话,你还记得到吗?”
“你……”伊布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听冬真这么一说,就立即察觉过来,“你来是为了阿尔弗雷德?”
他压下心头的火气,深吸一口气,还是有些没好气的道:“我没打他主意,也不需要打他主意!”
“是吗?”冬真若有所思,伊布也不知道的话……?
“他又被谁盯上了?”伊布冷笑道,“还真是多灾多难啊。看来这次你也找不出对方是谁……哼,我看你怎么护他!”
“谁说我找不出对方是谁?”冬真轻笑一声,“怎样都跟你家族脱不了关系。”
不等伊布说话,冬真就飞快问了:“伊布大少爷,请问你还有没有血亲的弟弟和妹妹呢?”
伊布是个聪明人,更是一个凡事以自己为重的聪明人,任何能威胁到他的风吹草动,他比谁都敏锐。
“有好几个……妹妹。”一母同胞的妹妹。
伊布喃喃着,脑子飞快转动起来。
是因为他态度坚决的拒绝了汲取阿尔弗雷德的根骨,所以家族将目光落到了另一个人选上?
不,不会。自己只要一天是这个家族最出色的年轻一辈,族老们就不会做出这种会让自己心生嫌隙的事来。
那么,是家族中有人私下活动,想要阿尔弗雷德的根骨?
是谁?
“……伊诺妹妹。”黑暗中,伊布的声音冷得宛如冰渣,“母亲。”
冬真一直在静等伊布思索完毕,此时听到伊布这么说,也随之明悟过来。
大概是,伊布的母亲见自己的儿子不要阿尔的根骨,于是就想着把阿尔的根骨交给自己的女儿伊诺。又或者,是伊诺想要阿尔的根骨,于是缠着她的母亲答应了她。
冬真的想法,后者是正确的。伊布心中对冬真的怒火已经湮灭了下去,换做的是暴风雨前的沉沉压抑。
他有个野心很大的妹妹,他是一直知道的,只是对方太弱小,所以他从来不放在眼里。
没想到这一次,对方竟然将主意打到了他放弃了的东西上。想借此机会,在天赋上超过他吗?
“放开我。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吧?”伊布说。
“虽然目的一致,但做法不一定相同。”冬真微笑,“各凭手段吧。”跟这家伙一伙,大概在中途就会被狠狠背叛,死无葬身之地吧?
他的话落,伊布忽然觉得身旁一空,身边的人就好像刚刚突然出现一样,此刻又突然消失,气息声音什么的全都没了,好像整个人在一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身上的网,也消失不见。
一会儿后,全身失去的力气又都回来了,精神力再次活跃起来,能调动元素了。
伊布从地上站起,整理了下服饰,大步朝石门走去。
即使是他放弃了的东西,也是他的东西,容不得二人指染。
不自量力想挑战他、打败他、超越他的人,必须要给以教训,让其看清二者间真正的差距。
走出石门,他再也不见在冬真面前的狼狈,俨然是高傲傲慢的大少爷。
“守卫不利,各自去刑阁领两百鞭。”
从护卫中间走过,没有对其投去半分关注,只留下不容置疑的冷漠命令。
“是。”没有质疑的,身后护卫领命。
被伊布恨到骨子里的冬真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观看着,这就是大少爷的气派么?
他没有走远,当然不会走远。他还要等伊布带路,带他去罪魁祸首那里呢。
而且也要确认一下,是不是一切皆如他们所猜想的那般。
坠在伊布身后,慢吞吞的飞着。冬真抬眼望了一眼长廊外的天空,天空已经全黑了下来,若不是这宅邸中的光亮,大概这附近都将如同冥想室内那样黑暗了。
在橙黄的光芒中,可以看见一片片雪花正在落下,飘飘荡荡,在徐徐风中悠闲又惬意。
下雪了。
风也吹起来了。
大概在不久后,雪也会渐渐大起来吧?
混血区的一幢小楼内,一个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瘦高身影,好似暗夜的幽影一般,迎着冷风飞雪,悄无声息的朝着帝都的外城墙走去。
第60章 城下雪夜
伊布踏入了他母亲所住的院落内。
冬真跟在他身后,发现院落里很静,只有边缘几幢房屋亮着灯。
伊布看了黑沉沉的主屋方向一眼,冷哼一声,朝着一间有光亮的屋子走去。
“米婶。”他敲了敲屋门,“是我,伊布。”
“伊布少爷?”一阵脚步声后,门开了,一个中年妇人慈爱的看着他,“这么晚了,少爷来这儿有什么事?”
“我母亲呢?”伊布看着米婶的眼睛,直接问道。
“夫人?夫人已经睡……”
“米婶!”伊布稍微提高了点声音,“不要骗我!”
“少爷你……唉!”米婶怔怔的看着他,终是叹了口气,“少爷你都知道了?”
果然是母亲做的吗?伊布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又缓缓松开,他目光愤怒又冰冷:“她是不是为了伊诺?”
米婶的心眼显然是偏的,喜欢伊布多过伊诺,所以她轻易的就说出口了:“少爷,你不要怪夫人。夫人也是经不住伊诺小姐的哀求才这么做的。”她是夫人的心腹,自然把过错都推到旁人身上去,不想让夫人和少爷之间的关系闹僵。
果然是这样!
伊布与冬真,心中不约而同的闪过这个念头。
“母亲现在人呢?”伊布又问。
冬真竖着耳朵偷听。
“夫人……夫人已经带着人去了。”米婶犹豫了一下,才道,“帝都的外城墙下,今晚约了阿尔弗雷德一见。”
冬真一惊,怪不得阿尔今天表现的那么不正常!
不过等等先…今晚?!
他来不及多想,就听见伊布的质疑:“那小子会去?”
对啊,阿尔是怎么被他们钓上钩的?冬真琢磨着,至于不跟他和亚伦说,这很好理解,那个笨蛋不想牵连他们嘛。
米婶想了想,既然这计划已经被伊布发现了,那么在被发现的那一刻,就该算失败了。
这个计划已经提前中止,没有了后续,那说出来也没什么了。米婶想得透彻,坦言道:“少爷,你大概是忘记了,夫人的姐姐是那小子的亲娘。”
伊布了然。
冬真了然。
“谢谢米婶。打扰了。”伊布举止得体的告辞退出,转身大步离去。
米婶望着他消融在夜色中的背影,皱了皱眉,少爷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夫人一再交代这事只能瞒着少爷做——到底是哪个嘴碎的!
嘴碎的冬真掩住了鼻子,飞快的越过围墙,落到了空寂的街道上,这才大大的打了个喷嚏。
“越来越冷了哈。”冬真吸了吸鼻翼,咕哝着,“这种天气怎么能在外面乱跑呢?抓了阿尔快点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