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看来事态严重,士礼都回了家,但吃饭时还是没人说话,士乐更是紧张唐穗,也不敢看她,几乎食不下咽。
离婚的事胶着,士礼抿着嘴被夹在他父母间,要被压扁,士乐则早被碾成粉末,他们连着吵了好几天,总算顾不了脸面,也不知道是谁先开腔提了士乐,就在一门之隔的客厅为他的事骂起来。
士乐有时觉得自己就在他们手中,由着他们当作武器,劈来砍去,当然无人会问刀剑疼不疼。
若是士礼在场,这就必然会围着他说起来,就问他跟谁,他本就不喜欢吵闹,这两天听了这么多,头疼的很,他爸吵过就走,他妈却还要在他耳边念上许久,不外乎他姓唐,这么多年来也是唐穗一手带大,决计不能跟着他爸走了。
他躲到士乐房间来,靠着墙叹气,士乐很少见他这样,士礼向来淡淡的,这样心事露在面上很是难得。“你还好吗?哥。”,士乐安慰他,“也许吵几天,就好了。”士礼摇头,“没有结果他们不会停的,你也要打算起来。”于是士乐又想起那个梦,想起年初烟火中的追问,想起加乐来。
他或是咧嘴,或是失落,反复地低声喊他,士乐。
“或许,我自己搬出去了。”,士礼略惊诧地抬眼看他,他那无时无刻不让人觉得单纯傻气的弟弟,在门外嘈杂的吵架声中,说出这句话来。士乐却并不为那对怨偶的提及伤心,也不像是委屈失望,士礼甚至觉得他隐隐有些快乐,像将心事藏住十数年,今天终于吐出一样。
“你想好了吗?自己在外很辛苦。”,士礼坐在他床上和士乐讲话,“你才毕业,工作都没有下落。”“我有帮我们老师教人画画,虽然没有多少钱。”,因为挣地不多,他颇有点羞赧,也没告诉过家里。士礼被他这句话噎住,他是从没想过士乐会去打工赚钱。
他刚想说些什么,外头突然一阵大响,士礼连忙开门,原来是唐穗砸了一只花瓶,里面的几支花瓣边角已经发黄的百合落在一地的水晶碎屑里,阿婆正在打扫。士礼环顾,他爸早已不见,独留唐穗坐在沙发一角,她眼神空洞,面无表情,整个人与那些百合无异。
也曾鲜活过,终被扔在地上,无人问津。
第30章 第 30 章
士乐有了手机,拿他的工资买的,一部滑盖的索尼。他问士礼要了加乐手机号,给他发了短信,问他好,不一会他就急匆匆打电话过来,也许是电话里的原因,他声音听起来不如往r.ì高昂,“士乐。”
他只是喊他名字,士乐便摒住呼吸,这种发明实在奇妙,人在千里外,此刻,却好像就在身边。士乐两手握着手机,嗯了声,“你好不好?最近热起来了。”那头沉默许久,士乐以为信号不好,往窗口去,才听见他说,“很好,你呢?”
他推开窗户,外头黑漆漆的,小区里的路灯间隔很远,也并不明亮,加乐的声音就在耳边,朦胧中像从前许多普通r.ì子里,他就站在窗口和他讲话。“还行,最近也有好好吃饭。”他说完这句,加乐就窸窸窣窣笑了,“要保持!”
自这个话头开了,加乐便就恢复以往的喋喋不休,说学校伙食的事,“也没隔多远,怎么口味差这么多,那鲫鱼烧得淡了就很腥气。但是红烧r_ou_还是很好吃的,果然,哪里的红烧r_ou_都好吃。”士乐打给他原是想讲家里的事,还有他也许要搬出去了,可他听着加乐说这些琐碎事,渐渐入迷,他那些烦扰终究被加乐的烦恼盖过去。
即便是他的烦恼,也让人感到愉快,那些j-i毛蒜皮里的细枝末节,恰恰组成这个少年的无穷生气。
“喂,士乐,在听吗?”“在。”“你那边声音好轻,是不是信号不好?还是话筒的问题。”,他看一眼,才发现自己双手拿着,掩住话筒了,手心出了汗,弄得后盖黏嗒嗒的,“现在,现在听得清吗?”
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做的傻事,听见加乐说,“光顾着自己说话,你怎么样?”他静下心来,简单说了最近的事情,大概是第一次在加乐面前说这么长的话,他也只是偶尔应答,人紧绷起来,打着磕巴,“我,我想住在爸爸那边也说不过去,毕竟要毕业了,我,我打算搬出去住。”
加乐站在他寝室的yá-ng台上,身后轻轻传来几声室友打游戏的叫好,他握着手机,不知道下一句要说什么,几次吸气,都感觉吐不出来,士乐在那头问他还在听吗,他嗯着答应,变回听见他第一句时的那种悸动,“我这就抽空回来。”“不用,不用,要搬也肯定是暑假搬。”,士乐急急地劝他,“我自己也可以的。”
“那就等暑假,我回来。”,他摸一把脸,抬头看今晚的月色,弯月残缺,胜在无云遮掩,皎洁温柔,“今天的月亮很亮。”士乐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真是很亮,即使没有手机传声,他们仍同望一轮月亮,共一片天。
终究免不了这一天,士乐去找唐太太谈话,吃午饭时他已十分紧张,数着饭粒,但一想到和加乐保证过,就拿汤泡着饭,尽力咽下去。他走上从未去过的二楼,敲开唐穗的房门,那金属的圆门把都要被他握热。
唐穗就坐在沙发上,气质与士乐第一天见她时无异,她是高高在上的,优雅的,几乎没有差处,连丈夫的私生子都抱回家养,又在吃穿上从无对他有一点亏待。但若仔细看,唐穗老了,那双略上翘的眼尾长出细纹,她神色间是难掩的疲惫与心力j_iao瘁,人老化,必然从皮肤眼梢表现出来,由内里腐化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