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纻舞 作者:紫文昭雪(下)【完结】(26)

2019-05-05  作者|标签:紫文昭雪 强强 年下 天之骄子 爱情战争

  江季麟用内力,把他推了出去。

  他笑着看着他,染血的白衣在半空中摇晃着落下。

  水面激起的水花足有两米高,绯红的血衣间零星的白色在宁长青眼前消失在河流中。

  “噗通……”

  宁长青终于听到了声音。

  他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嘶吼。

  “不要!!!!”

  …………………………………..

  流水湍湍,那些血色像是入了海的水滴,霎那间便淡去,消散。

  身着墨衣的男子在河水里无望地拍打着,他入了癫般嘶吼着,束发的玉冠歪斜在一侧,额前散乱了几缕粘稠的发,在麦色的面庞上划过几道带血的水痕。

  “将军!”有人试图拉他起来,却被他一掌拍飞出去,落在水里,扑腾着被同伴拽出来。

  没有人敢再上前拉他。

  桥上是一堆堆的死人,皆被根根箭矢穿五脏六肺而亡,还有几个刺客逃出了箭雨,消失在人群中。

  而那个河道中疯狂地拍着水面的男子,此时根本不在意有没有刺客逃出去,也不在意桥上堆叠的尸体,更不在意四周默默候着的士卒。

  他无望地拍着水面,朝深浅不定的水里一次又一次扎进去,又s-hi着衣服一次次空手而起。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从城内的河道,到城外的护城河。

  宁长青几乎绝望地寻找着,他浑身黏s-hi,早已分不清是水还是血。

  “不要,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他的面上全是血水,间或有泪痕冲刷过两道惊心触目的痕迹,他早已经忘了,跟在他身后的,护在他身边的,是随他南征北战的将士。

  他们心中神袛般的将军,佝偻着腰背,沙哑着嗓子哭喊,一声声“季麟哥”如同旷野中失去了伴侣的孤狼。

  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声声泣血。

  护城河里的河浪很大,扑打在宁长青身上,竟将一个九尺的男儿打的踉踉跄跄。

  徐清站在岸上,暗暗捏紧了手,嘱咐身边的军医:“若是将军有什么不对,立马上前!”

  留异站在高处的城楼,负手而立,隔着百米打量湍急的河水中癫狂的男子,眸中透出些了然。

  宁长青瘫坐在河边,手掌上鲜血淋漓,被碎石划破的掌心满是泥垢。

  “还给我,你把季麟哥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掌心与河面碰撞,只冲撞出了些微不足道的水花。

  他的诘问和祈求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宁长青,我原谅你了。

  宁长青,别怕,我来了。

  宁长青仰头,喉咙已经嘶哑地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他像是坠入了百尺寒冰般瑟瑟发抖着,苍白的面上被各样的污垢掩盖了容貌,比露宿街头的乞丐还要狼狈不堪。

  季麟哥......

  求求你......不要离开长青。

  长青别的什么都不要了,不要打仗了,不要权力了,不会日日缠着你了,什么都不要了。

  只求你能回来。

  河水哗啦响着,一片起伏间,露出些染着血污的衣摆。

  一个眼尖的小兵指着那衣角大喊:“那里有人!”

  失魂落魄的男子如同触了雷电般猛地站起身,扑腾着跳入河中。

  他像是洪水中终于抓住了一根树干的垂死之人,眼眸里的希望灿胜繁星。

  他终于抓住了那片衣角,可手指触碰上的霎那间,他眼里的希望便兀的灭了。

  这衣服,这么轻......

  这片单薄脏污的血衣,s-hi漉漉地垂在宁长青掌上,分明没有一丝重量,却让宁长青的脊梁不堪重负般弯了。

  他怔怔地盯着单薄的血衣,像是老了几十岁。

  他停止了划水的动作,轻轻把那血衣抱在怀里,像是靠在那人发间般深深嗅着。

  他渐渐沉下去,冰凉的河水漫过他的四肢,漫过他的头顶,遮住了所有光明。

  好累啊......

  河水拍在岸边,声如凄号。

  天幕的暗,浓的化不开。

第78章 此情,无关风月(7)

  夜色浓重,府邸里灯火通明,彻夜不灭。

  “既然徐大人说宁将军并无大碍,隔日便会醒来,本将也就放心了,至于程显坠河,身死未卜之事,想来他死里逃生的机会极为渺茫,本将即日回报了朝廷再派一位使者来便是。”留异沉眼说着,有意无意瞥了眼透出光亮的窗户。

  “对程大人的事,在下深感痛心。”徐清长叹一声。

  留异亦叹了一声:“事已至此,他也算是死得其所,如今更重要的,是早日查清这次的刺杀事件,蜀州城内居然混进来这么多高手,这件事不容小觑。”

  “嗯,在下明白。”

  徐清废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打发走留异。

  待留异的背影完全消失了,徐清才眯起眼,压了许久的担忧溢了出来。

  他转身回屋,神色凝重地看着床榻上昏睡的宁长青,和守在一边的军医交换了眼神。

  脉象混乱,体寒内虚,身上多处刀伤,在河中待得时间太长导致伤口多处发脓腐烂……

  危在旦夕。

  活不活的过今夜,都是一个未知数。

  床榻上的人面无血色,像是病入膏肓的人般气若游丝,身上缠满了绷带,散发着浓重的药味。

  可这样一个,一眼看上去脆弱得似乎下一刻便会碎掉的人,满是伤口的手掌里,却紧紧捏着一件染血的破衣,他捏的那么紧,手指扳不开半点缝隙,掌内的伤口军医连药都没法上,只能粗糙地洒在手背和虎口处。

  “如果将军……撑不过,我们一定要压下消息,秘密撤军”,南方也要撤军回京,变攻为守,不离开麟国的土地一步!”徐清神色分外沉重,“若是走到那一步,也不知秦国会不会趁机咬上一口肥r_ou_。以后的路…...真不知道该如何走了。”

  “大人,卑职实在无能为力,一切都要靠将军自己挺过来,但是…...这样严重的伤……唉……”军医长叹一声,“若将军不是在河水里沉沉浮浮整整两个时辰,伤势也不会恶化到这个地步。”

  “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所有的人都近不得将军的身。”徐清神色懊恼,“我本以为将军在河水里顶多寻觅三番,怎想到这一找便是两个多时辰,如今之计,唯有守着将军,做好撤军的准备,若是将军真的……又会是一场大乱!”

  “卑职……当真困惑,那程显身为秦国使者,却与将军同吃同宿,关系密切。而且他武艺高强,与将军不相上下,还为将军甘愿赴死…..若是这几桩事都还可暂置脑后,那将军这番情形,又是为何?”

  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才会让一个人癫狂至此。

  徐清垂着眸,良久不言。

  “.…..我也很好奇,程显,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只是……怕以后再没有了解的机会了。

  半夜的时候,宁长青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像是煮熟的虾子。

  徐清急出了一脑门汗,却听到军医兴奋异常的声音:“好事,好事啊!”

  “我从未见过意志如此顽强的人!”军医兴奋之余,全然忘记了身份称呼,“一般人这样的伤,早已是神志不清,听天由命了,可将军心里像是拧了股绳般拼了命地想活下来,他此时发着烧,便似是身体内两股力量在较着劲,用尽全力地要清醒过来。维持这样的毅力,是异常辛苦的!”

  徐清听着,眼里渐渐亮起来。

  ……………………………………………….

  “你这后生……”白衣的男子浅笑,眉眼慵懒地眯着。

  “这是红雀。”男子修长的指尖提着灰色雀儿的翅膀,漫不经心地挑弄。

  “我会回来找你的。”阳光那么耀眼,站在阳光下说这句话的人比阳光还要明亮。

  “在下江季麟,乃秦国中部侍郎……”他捧着红漆盘,眉眼灼灼。

  “宁长青!!!你好大的胆子!”他挣扎着想要挣脱手脚的铁链,白玉般的脸颊透着愤怒的红晕。

  “你会后悔的!宁长青,你一定会后悔的!”他发丝散乱,往日淡漠的眼角含着一滴泪,柔软的身体上布满了暧昧的痕迹,股间一片白浊。

  “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能取!”

  “蠢*货!”

  “长青,别怕……”

  “宁长青,我原谅你了……”

  宁长青抱着胳膊蹲下身,伸出指尖描画着那人的轮廊,不敢近前一分。

  眼前的场景,是真正的镜花水月。

  他只要一碰触,便会化为一片虚无。

  多么想,就此一睡不醒。

  可他不能,不敢,不行。

  他要活着,在找到幕后黑手前,在手刃仇人前,他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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