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儿!”徐小水大喝一声,从院门口跳将出来,将李长欣扶在怀中,上下查视,“你可还好?”
他抬眸怒视朱雀:“你做甚!”
朱雀瞥了他一眼,冷笑:“宁长青是主上的人,敢伤主上的人,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看在这女子是你女人的份上,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徐小水自然看到了方才一幕,只是李长欣那招,将军轻易便能闪开。
就如她刺自己的那一剑,自己完全躲的开,只是……不想躲,心甘情愿。
“喂,宁小子,没伤着皮r_ou_吧。”朱雀调笑道,“你瞧瞧,谁叫你留下个祸患。”
“将军!”徐小水放开李长欣,扑上前来,“将军,求您开恩,饶了她一次,卑职愿意替罪!”
“替罪?你如何替?这明张目胆行刺重臣之罪,可是要杀头的。”朱雀挑眉。
徐小水“铛”的一声抽出剑来,微微举起:“属下愿以命换命!”
他话音刚落,便手腕一转用剑刺向胸口。
“小水哥哥!”李长欣看的分明,瞳孔猛地一缩。
“混账!”宁长青拍出腰侧剑柄,剑柄飞出打在徐小水胳膊麻筋处,徐小水手里的剑应声而落。
李长欣怔了怔,又哭又笑。
“我还未说追究,你身为堂堂四品校尉便在这里寻死觅活!”宁长青看着眼前的一团混乱情境,心里烦闷无比,“到此为止,今日之事我不做追究,就当从未发生。只是李长欣,从此不要出现在我将军府里!她的一切事宜交由你安排去,省的我烦心!”
宁长青言毕,拂袖而去。
朱雀眯眼看着地上怔然的徐小水,啧啧了几下:“你还没听懂啊,他都放水放的这么明显了。但你要是再发着愣不把这小娘们带出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徐小水听了此言,恍然明白过来,将军这是不追究了。
他欢喜地朝宁长青背影拜了一拜,抱起李长欣便直奔医馆。李长欣嘴角挂着些血丝,垂着头若有所思,面色明暗不明。
朱雀瞧着徐小水匆匆而去的背影,摊摊手:“宁愿带去医馆也不求我?”
哼,鼠目寸光,目光短浅。
这事过后,李长欣果真没再出现在将军府里。
宁长青连着吃了三个多月的膳食都是她做的,她这一走,饭菜自然是换了口味,宁长青并不大在意,只是有些担忧徐小水。
徐小水跟在他帐下多年,无疑是最亲近的下属,而对于李长欣,宁长青那日面上态度严肃,心里却还是有些愧的,她在他眼里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家,一时知道这么多事难以承受是情理之中。
李长欣也算是对他宁长青有些恩情,但这些年来,他虽未事事亲为,但将军府的背景罩着,李长欣吃穿用度与世家官宦的儿女一般,又拜了名医为师小有所成,冠着徐小水义妹的身份,在京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宁长青自诩这几年来的照应,已经还了他欠着的那点恩情。
而至于杀父之仇,这事情牵扯起来更为复杂,谁欠谁的根本说不清。
唐朝时武则天登基为女帝前就杀了上官一家,独留了个幼女上官婉儿,武则天即位后却是重用了那长大成人的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明知身世竟也一生尽忠从无二心,她亦得了武则天旁人难以及之的信任。
再往前究了去,这样的情境多了去,还不止是个人,就连那身负国仇家恨的前朝旧臣,也不乏对新皇尽忠尽职的。
所以这般的事情,自古以来都牵扯不清。
牵扯到了朝堂政事的人,本身早就已经身处漩涡,生死大都不由己了。没有那本事扭转乾坤旧事重提的人,最正确的选择只有珍惜眼下得到的一切,过好新的生活。
人在这个世上,贵在有自知之明。
这道理简单却并不容易接受,李长欣本是个聪慧的女孩,但毕竟年幼,也不知想不想的通,她知晓了真相是一回事,没法沉住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要死要活出手伤人又是一回事,也不想想她如今羽翼未丰弱小无比,把这份复仇之心就展露开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倘若不是徐小水对她有情,她尸体早已凉透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宁长青也应了徐小水放过李长欣无论如何,但倘若她再做出什么没脑子的事来,他不介意把当初留下的这条命再收了去。
宁长青被这事一烦,对江季麟的思念又开始发了疯般蔓延。季麟哥身世与李长欣有相似之处,他的家族也是卷入朝堂争斗身不由已,最终落得那样的情境。
但季麟哥与李长欣大不同的是,季麟哥,是有那个本事扭转乾坤旧事重提的。
可他为了自己放弃了。
江季麟从未说过,可宁长青却渐渐明白了,这三个月来江季麟不在他身边,他反而把很多事情都琢磨透了。
季麟哥为了和自己好好地生活,把那些仇恨都放下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凭空出来的一个齐孑然,凭空出来的一个儿子,让季麟哥不得不继续牵扯进这一团乱麻。
齐家和江家的乱麻,扯不开了。
宁长青恨自己不能早生个十年,恨自己不能早早就与季麟哥结识陪他走这些年的崎岖路,恨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没法子闹到那y-in曹地府去改了季麟哥的命簙。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维护季麟哥需要的一切。
胸腔中那疯魔一般叫嚣着要打败自己的不可抑制的思念,宁长青悉数变作了撑着自己的动力。
过年了。
宁长青把宫宴中该走了流程走了,便推了所有应酬回了府。
徐小水前两天告了假,说是要在外边游历数日,宁长青准了,选择x_ing地忽略了他要同谁出去这一个问题。
宁长青刚出了宫,便看到宫门外着急等待的朱雀。
“你可算出来了,主上派人送来消息了。”
宁长青一怔,大喜:“在哪里?”
“在府里等着呢。”朱雀面上也带着喜色,“就是那人有些奇怪,是个独臂的,还总蒙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我从未见过,但他又有主上的信物,足够可信。”
宁长青微微沉吟:“先回去!”
第103章 应是良辰好景(12)
“所以主上要向麟国宣战?”朱雀捏着密信,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陌生人,又转眼看了看宁长青神色。
宁长青面色隐在阳光背后,看不分明。
朱雀看着密信的内容,越发觉得心惊r_ou_跳,若不是这人拿着江季麟诸多信物,他都要怀疑眼前人身份的真假。
可是,领兵投诚齐清,请缨攻打麟国?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你先在外面候着。”朱雀把那人谴了出去,对着宁长青难以启齿。
要说什么,难不成让他引兵投降?
宁长青却是看着那人退出去,微微失神:“……朱雀,你忌惮他吗?”
朱雀心事被戳破,张了张嘴,面露赦意:“你既然看得出来我也不瞒你,我向来以为自己是主上心腹,却从不知道这人的存在。”
宁长青垂眸:“你不必忌惮。”
朱雀撇嘴,对宁长青口头上的宽慰毫不在意:“不说这个了,倒是你,对这计划怎么想?主上现在投诚齐清,按着留异和冯相言的x_ing子,十有八九也要跟着主上。主上密信中可是说的清清楚楚,两月后便率军西进麟国,兵临城下打你这小子,你还不快想想是做做样子应战还是直接缴械投降。”
“我知道这事,季麟哥给我说过。”宁长青闭上眼,似乎非常疲惫,“他说,他要领兵收复被他割裂开的齐国土地,他要手握重兵镇守西关,即便是投诚了齐清,也是跺一脚,边关都要震三震的存在,只有这样,齐孑然才能在京城一世平安喜乐。”
他说他要替齐国收复旧土镇守边关,换来齐孑然的平安长大。
他说只要那孩子一日在齐清的手掌心里,他便一日为齐国开疆扩土征战沙场。
这西关二十三城,在季麟哥投诚齐清后,与其说是边关,不如说是小国一般的存在。季麟哥是这小国的王,而王子,却在齐国的都城做着质子。
朱雀微怔,细细想了一下:“主上为何不派人把小少爷救出来,何苦一辈子要受着桎梏威胁!”
“他说,他除了要确定齐孑然的身份,还要确认他的心x_ing。季麟哥既然做出了选择,便已经是做出了最切实的考量。”宁长青睁开眼来。
不是为何,朱雀总觉得他的神色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准是哪里出了差错。
“朱雀,我有一件事请你帮忙。”宁长青站起来,从书案的抽屉里掏出一个匣子。
“何事?”朱雀挑眉,“我感兴趣就去耍一耍。”
“李善文最近动作频繁,恐将生异,我一直在抓他把柄。如今已经掌握了一些,你今日去他府中,帮我把他官印虎符盗来,我要让他,别碍我的脚。”那匣子里却是一张图纸,“这是他藏着官印虎符的地方,你别问我从哪里弄来的,你只需要知道这张图纸没有问题。朱雀,这件事你必须感兴趣,也必须做成,否则有李善文在,我没那么容易让麟国……举国而降。”
朱雀面色肃了肃:“好,我晓得了。”
他说完又笑了笑:“哎,抓把柄?怕是你造的把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