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浩气之首
“就算恨我,你有必要这样作践自己吗?”穆钧崖看手中药碗还太烫,便放到了桌上,坐回到床沿,失落的好像老了十几岁一样:“清商,你这样算是惩罚我?”
明明是一点都不恨穆钧崖的。叶清商藏在被褥中的手握着那把刀子,眼睛看着穆钧崖的时候,手却不由自主的松了一些。
“你可能不知道,你发烧那几天梦里断断续续的在说对不起。”穆钧崖倾身拥了上来,温柔而小心地抱着叶清商,似乎想捂暖叶清商单薄的身子。
“清商,我看不懂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霎那之间,冰冷的锋芒突入腹部。血瞬间溅到叶清商白色的里衣上,叶清商咬着牙,呼吸急促。穆钧崖惊异的眼神落到叶清商脸上,却只看到叶清商脸上一片灰暗和阴沉。穆钧崖皱了皱眉,叶清商便飞快地拔出了刀子,一抬手封住穆钧崖的穴道。
“你……”穆钧崖的手捂在伤口上,无奈动弹不得,只能艰难得喘着气,又连连笑了数声:“哈哈哈……好,是我自作多情,原来你这么恨我啊……”
“不,没有。”叶清商缓缓地开口,声音已近乎沙哑。
刀子被扔到了一边,叶清商爬起身来将穆钧崖扶着靠在床边,自己走到桌边仰头喝干了药汤,挥手取下衣架上的外套披在身上,背起剑,走到帐子门前,又停下脚步,并未回头,只轻轻道了一句:“对不起。”便离开了帐子。
“连你也会骗人了吗……?”穆钧崖仿佛是在讥讽自己。
叶清商用尽全力冲破了恶人守卫的阻拦,一个轻功就往陶塘岭外赶,只是大病初愈,刚刚在江对岸落地,脚下一个不稳,混沌填满视野,堪堪就要往一边倒下,幸好手快扶住了旁边的一棵树,才不至于跌倒。
头脑在发昏,叶清商扶着树半跪了下去,喘的厉害,脸色苍白如纸。
“哥……?!”远远的传来熟悉的呼喊声。
“长商,”叶清商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见前方百殊带着叶长商朝这里跑过来。
百殊慌忙赶过来,虫笛放在唇边一起,将蝶衣蛊种在叶清商身上:“小清?!小清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咳咳咳!”
“哥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你……”
叶清商摆了摆手,开口刚想说下去,前方又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你们看!那边!是指挥!”
“不好有恶人在旁边!指挥好像负伤了!恶狗可恶!”
百殊回头一望,就见到一群七星卫正朝他凶神恶煞地冲来,无奈摇了摇头:“天哦……”
“算了,百殊,你快回去救钧崖,我刺了他一刀……”叶清商扶着树干吃力地站起身,好容易缓过一口气。
“啊?!小清你?不对?发生了什么?!”
“哥你……?”
“如果有机会再解释吧,”叶清商摸出了腰间的令牌,向前方七星卫亮出,运气提高了点嗓门,喊道:“你们住手,让他走。”
“可是指挥这……”
“听令便是,哪来那么多废话?!”叶清商皱起眉,严声令道。
叶清商从前指挥时从来不这么说话,以前都是挂着笑脸充满自信,现在一严肃起来,竟然这样强硬,几个七星卫被这气势吓了一跳,愣愣的全不敢再动手,只是上前扶起叶清商,放百殊回了江对岸。
“告诉我现在南屏的大局怎么样。”这一声问的冰冷。
“是,莫雨军队已经在陶塘岭上列阵,随时准备进攻。恶人谷这一次的主将是……穆钧崖。”
“这我知道,我们这边呢?”
“华先生正在江对岸,准备带人攻上上陶塘岭。”
叶清商挑起眉,“知道了,你先把长商和墨华送回烟雨居舍再回来。我去一趟陶塘岭。”
“是,指挥,您的马。”
叶清商牵了里飞沙,扬鞭便走。
“就从这山道上陶塘岭,准备进军。”
在树梢埋伏着的唐悬等的就是华南柯这一句话,眼看浩气军队浩浩荡荡的就要接近埋伏圈,唐悬抬起手示意伏军众人准备,正要放箭时,忽见一道金影自眼前飞快闪过,几乎同时,带着红焰的重剑轰隆插在山道中央,挡在了浩气众人眼前。
“给我停下!”叶清商怒喝一声,站定在军队正前方,目光锋利如刀直逼领军的华南柯。
“……叶清商?先停手。”唐悬向伏军示意,一边消匿身形,“我去前面先探情况,你们等穆将军指示。”
“叶清商?”华南柯咬着唇冷哼一声,不甘地不想理会,本要再向前行,却见叶清商抽出腰间御风,直对准了华南柯,毫不示弱,严声喝道:
“若有人再上前一步,便视为违反军令,违令者斩!”
这一声喊出,华南柯身后的一军当即明了局势,纷纷向叶清商抱拳跪下:“恭迎统领!”
“若你们还尊我为一军统率,便听我命令,前方为恶人伏军,不想送死的,随我撤军回营!”
“是!”
叶清商便收回了御风剑,无视了华南柯,只顾自向大军走去。华南柯站在原地,见叶清商反扳回来,狠狠地攥紧落凤笔,与叶清商擦肩之时,愤愤不平正要出手袭击叶清商之际,杀气骤然迫近,只是察觉太晚,羽箭已破空而来。
“指挥小心身后!”
叶清商一惊,诧异地回过头。
华南柯的右臂被一支血红色的雕纹箭矢箭扎穿,鲜血飞溅。
叶清商顺着那箭矢来的方向,朝陶塘岭上望去,便对上了那让人畏惧的带着杀意和莫大沉痛的目光。
穿着黑底军装的那个人站在高岭之上,刚刚放下手中的弓,就这样,望着他。护甲遮住了刚才被他刺出的伤口,看不到那下面是不是在淌着血。
喉头被什么东西堵着,叶清商什么话都说不出。
叶清商在军队最前头沉默了一路。他眼中灰蒙蒙的一片,如同在叹息。刚一眨眼,似乎想起什么,就微微垂下头,咬着牙,眼角已经是通红一片。睁开眼时,又是一滴晶莹的液滴顺着他苍白的脸庞滑落了。
但是这一滴眼泪没有任何人看到。
自然也不会有人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想想也好,不会被人撩起伤口了。
等回了营地,叶清商已经把不想被别人看到的脆弱全收了回去。
叶清商的回归让浩气盟里所有人都赶到差异,尤其是叶清商行事、言语风格的大转,现在几乎称得上是雷厉风行,果断坚决。一营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由叶清商将军力都安排好之后,就立马回到了自己岗位,似乎都很敬畏叶清商一样。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只是在强撑。
手腕上有开裂出血的迹象,伤口被牵动了,痛起来的时候简直难以忍受。幸亏他在拦华南柯那时候忍住了,否则,事情会怎么样发展,叶清商想不到。
他想到了那一刻站在岭上的穆钧崖的眼神。便忽然开始害怕起来,那支箭对准的是自己还是华南柯。
穆钧崖,穆钧崖,穆钧崖。
叶清商在心里不知反复地念了多少遍这一个名字,伏在桌边,最终将一切都化成一声叹息,叹息之后,又站起身来,走到橱边取出那件他许久没穿的蓝色浩气军装,面对铜镜,将那件军装披了上去,整好立领。
这场战役,他说什么也不能输。
无论如何也不能输。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一日二更……
作为一只小恶狗我对我们服的几个浩气指挥是没啥好感啦
不过我真的觉得指挥们前一秒还跟你开玩笑,下一秒就冲上前扯嗓子嘶吼“兄弟们压——!”的这一刻非常的帅气
最喜欢双梦恶人的指挥们了
☆、二十、满盘皆输
叶清商承认,这是他打的最难的一次战役。
想不到竟然是一连两个月的消耗战,恶人谷和浩气盟两边都没有占到便宜,交锋区域便一直维持在江岸。
厮杀之中,第无数次,御风剑与刑鬼枪架在了一起。
“你执意要打这场仗吗?”穆钧崖又这样问他。
叶清商只能这样回答:“必须打。”
那个穿着耀眼的天蓝色浩气军装的叶清商站在前线冲锋陷阵,留在别人眼中的仍旧是一个高傲而可敬的指挥,也是一个再也看不到笑容,连话也少了很多的叶清商。
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但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只有叶清商在夜里偶尔合一下眼,心底最深处才有一个声音在呢喃“你好久没和姓穆的好好说过一句话了啊。”
叶清商睁开眼睛,迷茫地望着星空,不知不觉的就想起许久之前五毒的那一个晚上,那天的星夜,比这里的好看上不知多少倍。
穆钧崖,你是不是也在看,你是不是也在这样想。
“指挥。”身后忽然有人这样唤道。
叶清商闻声一侧头,向走来的纯阳问道:“何事?”
“华南柯他……疯了。”
叶清商没有表示惊讶。今日交战之中,华南柯的双手被穆钧崖废了,虽说墨华在给他医治,但那时华南柯便已经有精神恍惚的迹象,只是可怜了他,似乎注定了逃不出穆钧崖的网。
逃不出穆钧崖的网的明明是你自己啊。叶清商在心底暗自笑了声。
倒是华南柯没法上阵带人的话,南屏这儿少了一个指挥,不利于他分兵,想好的战术可能要泡汤了。叶清商呼出一口气,道:“让他在盟里歇着吧。对了,昆仑那边,怎么样了?”
“燕指挥传信,昆仑平局,大军正往回撤。胜负皆看南屏这一战了。”
“是吗……?也罢,两个月了都,是该了结了。”叶清商站起身来,面对那纯阳。只见纯阳一直维持着抱拳的姿势,神色谦恭而平静。叶清商望着眼前纯阳回忆了一片刻,只记得他是之前常常同燕辞梁一道巡山的人,怪不得眼熟,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浮欢。”
“就你了。”叶清商的淡然开口,过了一会,又补充道:“你凌晨带人去截他们的粮车。”
“敢问指挥,那大军?”
“能在江边截杀莫雨最好,不能的话,就引到山谷里。”叶清商话落,整了整自己的军装立领,便向军营迈步走去。”这一仗不能输……”
寂静了一夜的江岸又响起了兵甲摩擦的声音。
恶人趁夜压到了江对岸,正逢天光驱散沉沉夜幕,对面浩气的阵列渐渐明晰起来,相距不足半里。
对峙之间竟然是一片死寂,除了战马不安分地叩蹄和嘶鸣声。
渐渐,叶清商的身形首先在穆钧崖的视线里被清冷的日光映亮。叶清商的目光扫过恶人的队列,最后落定在穆钧崖身上。
叶清商抽出剑,穆钧崖横出枪,不过两边都还没有要交锋的意思。
不知是过了多久,寒冬的红日升到山腰,便听恶人队列后方传来骚动,穆钧崖身后的军队纷纷朝两侧站开,让出一条道路来,一个目光冰冷的少年走了上来。
叶清商半眯起眼,挥袖将御风轻剑指向天空,高声喝道:“杀——!”
“上。”
穆钧崖一扬马鞭,提枪直接迎着叶清商冲上了前。两把兵器相撞发出刺耳的响声,霎那淹没在人群的喊杀之中。穆钧崖看见溅开的火星之后映衬着叶清商的眼睛,比以往任何一次切磋都要认真的多,黑亮黑亮的,比剑下的火花还要耀眼。叶清商的招式变得异常的不留情,像是一个劲要扑咬他的豹子,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这还真是有趣。
穆钧崖勾起嘴角,蓦地轻笑一声,反手握枪挑住叶清商的重剑,枪杆几转挽出几帘火光,逼叶清商向后跳开。叶清商接了两招,便换回轻剑,腾身翻到穆钧崖身侧,持剑正向穆钧崖刺去,穆钧崖的长枪却蓦地向后收了回去,叶清商对上穆钧崖的笑容猛一惊,下意识地慌忙收回剑招,那一瞬间腾空的身体也险些失去平衡,落地一个踉跄,好容易才站稳。
长枪锋芒却不容叶清商反应直接突了过来,叶清商一咬牙抽身避开,却忽然听前方有同僚喊道:“指挥!不好、莫雨分水——”
话的尾音变成了凄惨的痛呼。
莫雨抽出短剑:“杂碎。”
叶清商只诧异地见到十几个蓝衣的战友在闪着寒光的短剑下倒下去。
莫雨冷冷地向前一瞥,适逢穆钧崖后叶清商拼力之后都朝两边跳了开,叶清商紧握御风,不由分说地冲向莫雨,飞身护在一个浩气弟子身前,挡住莫雨斩下的分水剑,连自己肩上被寒剑伤到都浑然不知,只一边朝身后喊道:“随我退守!”一边挣开了莫雨的攻势,甚至都来不及看穆钧崖一眼就回头退入浩气人群之中。
穆钧崖也暂时退到了自己这边,便听一边莫雨淡漠地说了一句:“他们跑远了。”
“大概是要回去守大旗吧。”穆钧崖再度翻身跨上战马,压低了点声音,向一旁道:“军中战阶十二以上的人分为小部队跟着我,莫少爷,麻烦你帮我带一下大部队了。”
“真会找麻烦。”
“我这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危不是?”穆钧崖话落,便策马往战场东北一侧去了。
“你料的倒是挺准。”唐悬收住自己的机关,拨开前方草丛往山坡下望了一眼:“这地形,要是我们没发现他们在这里的伏兵,莫雨就危险了。”穆钧崖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们今天战斗力不如之前,肯定是有伏兵了。估计清商下一步就打算诱敌深入。”
“这些浩气伏兵呢?杀了,还是带回去?”
“捆着,留这里,让他们看着。”穆钧崖唤来自己的战马,握紧手中枪杆意味深长地笑道:“看着我是怎么杀了他们指挥的。”
“指挥,您的伤势!”
肩上被莫雨的短剑伤到的地方已经染开一大片血迹了,伴随着的还有冰冷的痛感。叶清商与莫雨拆招的同时有意带着大军后退,将莫雨引向山道中,神经紧绷成弓上弦——还差一点距离,马上就进入浩气的包围圈内,莫雨必倒。
“指挥!不好!后方传来消息!我们的伏兵全被穆钧崖带人围剿了!”
五雷轰顶。
叶清商狠狠得掐了自己一下,浩气军队后方瞬间变得慌乱不安起来,莫雨趁此机会,提剑压上了前。叶清商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换手擎出重剑,近乎是用尽全力嘶吼道:“勿要乱军心!浩气弟子听令!退守大旗!”
重剑溅起的金光与寒芒交织在一起,叶清商却被莫雨截住难以脱身,肩上的伤口愈加恶化。体内的气血似乎正因刚才那一剑所蕴含的内力而混乱得翻涌起来,叶清商刚刚强行压了下去,抬头又猛得见到莫雨的短剑正当面斩来。
“铮——”
耳膜被震得生疼,叶清商再度睁开眼睛,一把眼熟的长枪出现在视线里,架住了莫雨的短剑。
“啧,莫少爷你这一剑可真是要命。”穆钧崖艰难地喘了一口气,运力将莫雨的剑招挡了回去,抬手抹着嘴角血迹。
“穆钧崖?你?”莫雨不悦得皱起眉。
“钧……”
长枪刑鬼猝然转向,在叶清商要开口之际,锋芒毫不留情得从他胸前穿过,真真切切地破开血肉。叶清商从未这样清晰得感觉到枪锋的倒钩擦过急遽跳动的心脏,腾腾煞气正在灼烧伤口,艳烈的鲜血在锦衣上绽开一大片,如同刺绣。
穆钧崖手中握着刑鬼的枪杆,只向莫雨回答道:“不好意思啊,他的命是我的。”
叶清商这才意识到自己彻彻底底输了,这一局棋下的满盘皆输,不仅输了战局,还输了自己最重要的一个人。
猩红弥漫视野,叶清商依稀能看见穆钧崖的表情,逐渐凋亡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穆钧崖——将刑鬼刺向他的人,脸上是他熟悉的微笑,和两个月前,数个月前,十年前一模一样的微笑,温柔,宠溺的目光。
他看见了。
“……咳咳……”叶清商几近奄奄一息,想出声,却只能咳出一大滩的鲜血,但还是强忍剧痛,竭尽全力提起最后一口气,终于唤出了对方的名字。
“穆……钧崖……”
“嗯。”穆钧崖抽出枪,走上前伸手接住了叶清商倒下的身躯,贴在叶清商耳边,“清商,你想听什么,我同你说。”
叶清商就温顺地合上眼睛,气息愈加接近微无。
只剩下鲜血淋漓的黑暗了。
然后,穆钧崖开口,说了四个字。
叶清商听见了。很想再睁开眼睛看看穆钧崖,可惜,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支撑自己做到这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算了,权当这是我一而再再而三伤害你的代价。叶清商在心底苦笑。
所能感觉到的温暖逐渐消失,叶清商靠在穆钧崖怀里,身体变得瘫软而开始冰冷。
穆钧崖始终没有松开他,直到感觉到怀中人的心脏停止了搏动,其实,也不过就是几秒钟的时间而已。
“指挥——!”
前方浩气跟疯了一样的喊叫起来,场面轰然大乱,几个浩气领军正要带人扑向恶人复仇之时,忽然被空中飞来的清光锁住手脚,一个浩气纯阳落地站定,出现在浩气众人面前,人群诧异着安静下来,似乎在听那纯阳下令。
“那是谁?”莫雨问道。
唐悬也从一侧赶了回来,目光扫过战场,站回阵列前,淡淡应到:“浩气的柳浮欢,带小部队的。看来叶清商事先还分了一队人出去。”
“不错,是去劫我们粮车。”穆钧崖依旧是若无其事的模样,说着打横抱起了合着眼睛安睡的叶清商,转回身去。“莫少爷,撤军吧。”
“你故意让粮车被劫的?”
“反正赢了就好。”穆钧崖一脸事不关己的笑容。
“行,有你的,穆钧崖。”
作者有话要说: 自在逍遥……
更加崩坏的穆军爷
这章有点长,码的快吐血了
顺带柳浮欢道长是某位客串哟。
☆、二十一、新的旅途
“钧崖!”
叶清商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醒了。周围安静的很,看上去是在浩气盟,自己的屋里,屋里草药味很浓,还听得见外头有人小心的走动着。
这什么情况?穆钧崖那混蛋哪去了?
叶清商眨着眼睛,下意识得伸手往胸口探了探,心里一惊,赶紧掐了自己一把,哎哟真他妈疼,没做梦。叶清商又一脸讶异得将整个上半身都摸了一遍,才敢确定——没有任何伤口,连条伤疤都没有,简直是神清气爽。
“见鬼。”叶清商喃喃骂了一声,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条之前用瓷片割出来的伤也不见了。
“老子一定是在做一个会觉得疼的梦。”叶清商这样腹诽着,又躺了下去,被子蒙过头——开什么阵营玩笑,现在我应该过奈何桥了才是,黑白无常你们在哪。
“哟哥你醒啦?哥你干嘛呢?”
耳熟的声音。叶清商又刷的从被窝中起了身,看见叶长商从门缝里探出头,随后推门进来,一边唤到:“墨华,我哥醒啦。”
“我还活着?还是你俩都死了?”叶清商呆愣得问道。
“哥,你还活着,你没笨死。”
“那我是做噩梦了?”
“鬼知道,反正你昏迷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就喊哥夫的名字。”叶长商非常鄙夷地撅起嘴。
“卧槽。这他妈怎么回事?老子不是给穆钧崖……”
墨华端着姜汤进了屋,一边解释道:“是生死蛊,穆大哥说他事先问百殊要了一个,下在你身上了。”
“那是啥玩意儿?”
“据说是以命换命,很厉害的样子。”
“啊啊啊?!!!那姓穆的难道……?”
“安心啦,哥你以为哥夫和你一样没脑子吗?哥夫说,他被你弄得不开心了,于是打算吓唬吓唬你……呸呸呸,母蛊在华南柯身上,华南柯代你死了。”
“……原来在耍我。”叶清商忿忿不平得夺过姜汤,敦敦敦喝了个干净,眉头拧的扭曲狰狞,好像要跑出去杀人一样:“姓穆的人呢?”
“撤军了啊,哥夫昨天才溜进浩气盟来过,看你伤口恢复的完全了,就带人离开南屏了。哦对了,”叶长商从腰间摸出一枚玉佩,叶清商接过一看,是一块成色很不错的和田玉,正面雕着奔马,反面刻着一个“穆”字。
“哥夫说给你的,人家家传的哦!”叶长商对着发呆的叶清商强调了一下。
叶清商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给出了这样一句回答:
“什么破东西当了都不够给爷塞牙缝使。”
呵呵,不喜欢你把人玉佩握那么紧,不喜欢你脸那么红。叶长商不怀好意得笑了笑,挤兑到:“哥,口是心非可不是好习惯。”
“滚滚滚滚滚!”叶清商飞身下床跑到衣橱前,穿上了自己的金色锦衣,又把浩气军装给找了出来,背好两把剑,出门一溜烟就没了影。
“嫁出去的哥哥泼出去的水。”
燕辞梁刚回浩气盟没两天,想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叶清商就一脚踹开了他的门,不由分说把人给拉到了老谢的正气厅内。
“指挥你慢这点你伤刚好啊……”燕辞梁被拖在后面哀嚎着。
谢渊看见叶清商拉着燕辞梁进来,再一看叶清商没穿浩气军装而是把军装捧在手里,大概就猜到这小子要干什么了。叶清商也不废话,跪在谢渊面前,双手捧着军装递上。
“哥你不干了啊?”叶长商无奈。
“承蒙盟主厚爱,清商无能胜任统领之位,今日恳请将其转交于燕辞梁手中。燕辞梁冷静沉稳,善于谋略,必能带领浩气有所成就。且清商愿请求自今日起,离开浩气盟,从此不再涉足阵营交锋。”
“成,准了。”谢渊大手一挥。
“……这,盟主,您这样决定是不是有点草率?”燕辞梁尴尬得开了口:“我年纪尚轻还没多少指挥经验……”
“年纪轻算什么,没经验练练就成,这回昆仑不打的挺好的么。再说姓叶的小鬼魂儿都不在浩气盟里了。”谢渊比叶长商还要无奈。
叶清商偷了甜一样傻笑着,拍拍叶长商肩膀:“长商啊你哥我注定不适合这里,你嘛,哥支持你守着你的浩然正气,哥先走一步了,你自己小心,下回回家看你啊!”
叶清商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落雁城。
再一次在茫茫人海中相逢的时候,是第二年的秋天,在长安。穆钧崖回想起来,重逢时的情景居然和自己出谷寻人时那么相似。只不过这时候的两个人已经脱去了全部繁琐的掩饰和伪装,没有任何心机,就像是为了相遇而相遇。
清光骤闪,穆钧崖一拉缰绳,双腿夹了马腹立刻令马停了下来。当即就有一把血柄雕星的轻剑从天而降,箭一样竖入地面,正挡在穆钧崖马前九寸的地方。
“嗨~这位军爷~我们又见面咯~”头顶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
透过枯黄枝叶的阳光有些刺眼。穆钧崖仰起头,笑了笑,仿佛知道会看见谁一样。一个金衣藏剑大大方方地靠坐在树杈上,左手肘支在屈起的左腿膝盖,右腿自然垂下挂着,衣摆领口都绣着金纹,被映得特别晃眼。衣襟半敞开露着胸前一小片雪白的皮肤,刘海斜理,随性束了个长马尾披在脑后。
腰间还扣着他的家传玉佩。
叶清商堆着满面柔和的微笑,焦点在穆钧崖身上的双眸还是带着一点久违的傲气,更多的是缱绻温情,就像洒落一地的阳光。
“好久不见。”穆钧崖释然扬起嘴角。
“呵,你个混账,先骗我到手,上了我,还把我整的死去活来,现在就想一走了之?害我好找~!”
叶清商从树上跳下来,抽回轻剑步伐轻盈地跑向穆钧崖。穆钧崖伸出手,叶清商一搭,借力跨上马,稳稳坐到穆钧崖身前。穆钧崖就揽住叶清商,把头埋在叶清商肩窝呼了一口热气。
“我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我怕你现在见到我就砸鹤归。”穆钧崖说着,在叶清商腰上轻轻掐了一把。
“虽然我的确想这么做。”叶清商向后靠了靠,握住穆钧崖的手,笑道:“老子这回真的是败给你了,你赢了。”
“你比较笨嘛。不给你点教训你怎么知道要乖乖回到我身边呢?”穆钧崖腾手抚上叶清商胸口,曾经被长枪贯穿的地方,他把叶清商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是这里吧。疼不疼?”
“当时可疼了!不过现在……不疼。那时候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被喜欢的人捅一下真的那么疼啊……”
“清商,我们和好吧。”穆钧崖合上眼睛,声音低了些,又诚恳又是带着磁性,简直温柔的让人骨头都酥了。
“这不是已经和好了吗?话说,你这半年都去哪里啦?我快把这大唐找的翻过来了!”
“啊,是我要提退恶人谷的事嘛,萧槊那臭小子用谈生意来讹我,我就到处帮他跑腿谈军火生意,不久前有个妖秀进谷了,我把那妖秀坑去守平安客栈,姓萧的这才批我退谷。”
“这样啊,怪不得我到一个地方你就跑不见影,我追的腿都快跑断了!”
“哈哈哈……那下半辈子,就由我来帮你跑啊!”穆钧崖拉起缰绳,出其不意地在叶清商前额飞快地亲了一下,声音明朗而亲昵:“说吧,小少爷这回想去哪儿呢?”
“随便!天涯海角!”
叶清商转过头对穆钧崖笑,眼睛眯成一条线。
穆钧崖发誓,那是他活这么久以来看到的最漂亮的笑容。
就像怀里的人会发光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你看
我就说是个欢脱的HE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