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愿呆立片刻,将她残留的那点神力生造出一层结界,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沈云檀:“你们靠近点行吗?断了指头怎么了?保命要紧啊各位。”
周栎立刻捂着手躲雨一样跳进了那层泛着淡淡金光的结界,脸上的表情却十分严肃:“沈云檀,你想想自己还能活多久,自己都这样了还给我治疗什么?舍己为人也有个度吧,你要是死了……那我……”
半人半蛇的怪物们接二连三地俯冲而下,目标精准,黑雾一层一层地盖在结界上面,大批的怪物如同触火的飞蛾,在撞上结界的瞬间化为齑粉,然而它们依旧乐此不疲地撞击着陈愿的那层薄如蝉翼的结界。
沈云檀的手掌间又显出了柔和的白光,周栎眼疾手快地拉着他的手腕:“收回去!”
白光应声而散,沈云檀笑了笑:“命晷还有很长时间,我护着你们出去,然后和你过几十年不好吗?”
鬼才信这人口里的几十年,周栎低骂了一句,依然拉着沈云檀的手腕:“不用你动手我们也出得去。”
陈愿忽然叫了一声:“不行了,快,周栎,你的那些结界符纸赶紧都烧起来,我想办法把大家送出去。”
周栎拉起沈云檀的手背亲了一下:“别动好吗?我们可以的。”
他将几张黄符贴在陈愿的结界内壁,飞快地开始闭眼念咒,试图加固着这层稀薄的神力,然而这些半人半蛇的东西竟然无穷无尽,再耗下去,迟早得束手就擒——不对,应该是死于幽冥。
周栎的头发被汗水浸s-hi了,他很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每一块骨头都在强撑着不移位,结界里氧气在逐渐变得稀薄,每每感觉到只能坚持最后一秒的时候,他就再咬牙撑一段时间,在沈云檀的眼底,他的脸上逐渐血色尽褪,苍白如纸。
于是沈云檀也闭上了眼,再睁开时,他的眼角潮红一片。
布莱克身上绑着的枝条瞬间松垮下来,他眉毛一扬,正要说话,沈云檀看了他一眼,伸出食指竖在嘴唇上,布莱克心领神会,咽了口唾沫,静静地站在那里。
沈云檀一手接过了陈愿的那把金边大砍刀,轻轻地压在手腕内侧,一双手忽然紧紧地抓住砍刀外缘,他的目光避开陈愿,心里却醒悟过来,他们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周栎曾经在神殿上离开过他一次,他现在要离开这个小姑娘了。
山鬼无声地询问,沈云檀点了点头,在陈愿小声啜泣之前,她的后颈被人猛地一击,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到地上,白光轻柔地照着她的身体,于沉睡中,这个小姑娘变回了一只白色的略肥硕的长耳兔子。
沈云檀计算着自己剩下的时间,他不慌不忙地举起砍刀,温柔地从内部剖开了这层结界。
周栎的眼前是漆黑的虚空,他忽然感到一阵心悸,光滑的结界忽然波动了一下,幽冥里爬出的怪物无缝不钻,那层本就伤痕的累累的结界瞬间坍塌,黑雾如潮水般涌入。
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幻影,门上的西王母活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把金边的砍刀,厚重的白光像太阳一样席卷了这个地方,黑雾随之而退缩,溃散,半人半蛇的怪物们当场消散在空气中。
屋顶也被破开了,周栎看到了阳光还有阳光下的人,临近窒息时的幻觉逐渐褪去,他绝望地看着那个人周身浸在白色的光晕中,嗓子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音。
周围燃烧的火焰逐渐停歇,周栎跪在一片灰烬和枯木之间,有风吹来,夹杂着檀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