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从朔,你怎么了?”明焱看着狼狈不堪的男人,认定他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肖从朔翻找着抽屉,却连一把剪刀也没有看见,只有徒手解开绳索。粗粝的麻绳划过掌心的伤口,疼得钻心。肖从朔低声咒骂了一句,却没松手,坚持为明焱解开绳结。
明焱惊奇地发觉,刚才还挣脱不开的绳索,如同老化一般迅速地断开。
“这是——”明焱拿起断开的绳子,肖从朔的就血落在上面,潮s-hi而咸腥。
他的血能溶开被施咒的绳子?明焱愕然地看着断裂的接口,眉宇渐蹙。
肖从朔因为受伤,并没有闲心察觉到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跟明焱说:“我们快走”
“等等。”明焱看见,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床边,忽然出现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女。
她伸出满布伤痕的手,将病床上男人的输液针拔除。离开续命的针剂,男人立刻出现抽搐症状,四肢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
床榻摇摆的声响在阁楼里回荡,预示着一个生命在痛苦中消逝。
病床上的人无法看见枉死的少女,却能感知到骤然袭来的y-in森,惊恐地望着明焱与肖从朔,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来:“救……救命……”
少女终于停止哭泣,迸裂的眼角流着血泪,唇角却绽放欢畅的笑。
少女的死跟这一家子都脱不开关系,所以肖从朔与明焱并没有阻拦她的报复。更何况,即便冤魂不来索命,这个男人的阳寿也尽了。
因果循环,从来报应不爽。
明焱也顾不得再深想下去,扶着肖从朔走下楼去。肖从朔臂膀上的伤处血如泉涌,染红了明焱半边衣衫。
明焱望着肩头被染上的暗红血色,眉宇锁得更紧,几乎拢成“川”字。
第20章 借命 3
今天中午的时候,两个浑身染血的男人从老朱家的院子里走出来,可谓是村里爆炸x_ing的新闻。
警/察很快就过来了,经由肖从朔与明焱带路,去往地下室。
年轻的警/员刚下楼梯,一不小心踩到什么,听到爆裂的声音。他退开一看,发觉踩碎的竟是一颗眼球。而不远处,还有另一颗石球一般滚过来,血污沾着灰尘,令人胆寒不已。
中年男人跪在地上,脸上再也没有眼睛,只有一对漆黑的血洞空荡荡地淌着血。他还活着,却连哀嚎也没有力气再发出来。
而他的儿媳几乎被眼前的景象吓疯,捂着脑袋躲在墙角,喃喃自语:“要杀人的不是我……不是我!小姑子也不是我杀的,别来找我!”
在警/局做完笔录,肖从朔和明焱终于被排除嫌疑。二人正要离去,就看见在地上踩到眼球的小警/察匆匆走进来,和他师傅报告:“真在朱家的田里挖到一具女尸,经村民指认,是朱家的小女儿。”
“这一家人都是疯子!”刘警/官结合朱家儿媳处得到的口供,大致了解了案情,不由怒骂,“为了大儿子的病,又是杀亲人,又是绑架外人。自己剜自己的眼,还要做个仪式,不是邪/教是什么?”
那个一直在哭泣的少女,大约就是朱家的小女儿了。她的家人为了给儿子借命,将她折磨致死,刀刃上裹着的血红雾气,焉知不是她的怨气?
她死去的时候,一定非常凄惶吧?同样是家里的孩子,为什么她就要为哥哥奉献生命?
第二天,明焱带着肖从朔去医院换好药,小心翼翼地藏住纱布,才敢去住院大楼探望肖从朔的外婆。
外婆看见脸上还挂着伤痕的肖从朔,心疼坏了,自责地说:“都是我不好,没有及时通知你。我知道朱家人打坏主意,还是和同村人聊天时,听他们说漏了嘴。”
“快让外婆看看,伤口深不深,疼不疼?”
肖从朔不愿老人家担心,故意做了个大动作,忍着痛笑出来:“您看,就是小伤。”
“不许乱动。”老人家急忙拉住外孙的手臂,叮嘱道,“小心点,别再挣裂了。”
明焱笑看着祖孙二人闲话家长,把手中水果放在床头,刚要问好,就见老人家忽然拉住他的手,笑得快要睁不开眼。
外婆赶忙让明焱坐,继而问道:“这是孙媳妇儿?”
肖从朔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去,一边咳嗽一边解释:“您老说什么呢,人家是我朋友。”
“您好。”明焱尴尬地笑了笑,开口和外婆问好。
“朋友好啊,小朔就拜托你多照顾照顾了。”外婆似乎有点失望,小声嘟囔:“这么漂亮怎么是男娃呢?”
趁着出门打热水的功夫,肖从朔无奈地说:“我外婆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使,看东西只能瞧个大概,你别介意。”
“没关系。”明焱表示理解,“老人家也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
这话一说完,肖从朔与明焱各自想到启程之前,大白与朱离所说的话,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秒之内,气氛尴尬到至极。
幸好窗外有幽魂飘忽而过,他们互望一眼,一道追出去,暂时抛却了尴尬。
朱家死去的女儿又出现在医院,穿过雪白的墙壁,走入一间病房。
这是一间特殊病房,门外还有警/员看守。被剜去双眼的嫌疑犯蒙着纱布躺在病床上,在梦里看见了死在自己手上的女儿,发出阵阵惨叫。
“我不后悔杀了你,你永远比不上儿子!”
“不可能,我的阿光不会死!”
他说着梦话惊醒,似乎得知了什么,如濒死的野兽那般呼号:“不可能!我的儿子不能死!”
门外的警/员唤来医护人员,为他打一针安定。男人复又安静下来,慌乱中拉住一位警/员的手,颤抖着声音问:“我的儿子没有死,是不是?”
“在你被抓的那天,你儿子就没了。”警/员也十分厌恶这个男人,冷声冷气地说,“儿子女儿哪个不是命?你却好,硬是把自己从儿女双全整成孤寡老人。”
窗外目睹一切的两日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深深叹息。真正是讽刺啊,这个男人深爱他的儿子,为了儿子的命不惜双手沾染鲜血,却对女儿冷酷无情。
好在世上报应不爽,他亲手造孽,现在终于自尝苦果。
外婆的病已经痊愈,翌日,做完最后的检查,肖从朔付清医药费,带着外婆出院回家。
经过老朱家这件事,村里人愈发深信肖从朔是灾星,连带着他外婆都不待见。
明焱扶着老人站在门前,等着肖从朔掏钥匙开门的空当,就有三五路人嚼着舌根路过。
“听说了吗,他们就是从老朱家逃出来的人,命真大。”
“又是那个肖从朔?就说他是灾星,难怪他爸妈都不敢要他。”
“可不是嘛,说不定老朱突然精神失常也是他害的。”
刻毒的言辞落入耳中,明焱实在气不过,想过去理论,却被老外婆拽住。老人慈祥而睿智,笑容如融融暖阳:“莫跟他们争长短,咱们过自己的日子。”
明焱点点头,按下怒火,扶着老人走进门。
简单平房里,只有一间客厅和两间睡房,肖从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明焱说:“我家地方小,今晚只能委屈你挤一挤了。”
明焱帮着肖从朔收拾出许久没住人的房间,随口说道:“又不是没跟你挤过。”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傍晚,淅淅沥沥的秋雨突然来袭,远处的山峦都变成青黛色。
肖从朔望着牛毛似的秋雨,与明焱说:“要是天气转晴就好了,我能带你去山上逛逛,如果运气好,还能看到没败的睡莲。”
明焱没好气地说:“绷带还没拆就想着爬山?好好休息几天,把伤养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是是是,遵命,我的大老板。”肖从朔被他“教训”得无可奈何,只好作罢。
肖从朔没想让明焱c-h-a手晚饭的事情,硬是要自己做特色菜招待客人,结果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明焱一脸无奈地看着他逞强,一把夺来锅铲和铁锅的主导权,炒了一盘腊肉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