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麟哥呢?!!!
他早已拔剑在手,匆匆两步上前砍了两个靠过来的黑衣人,仓皇地四处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齐凌皱着眉,定神看了看便明白过来,这是秦国的刺客。
“宁长青,那边!”齐凌顺着黑衣人聚集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到了一身白纻衣颜色分外突兀的江季麟,忙抬手指着那方向命道,“快速速去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觉得身边一阵风刮过似的,宁长青已经踮脚快速地冲了过去。
齐凌挑了挑眉,心里某个想法隐隐冒出了雏形。
宁长青手起剑落,整个身体都紧紧绷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季麟的方向。
有黑衣人的血液溅在他手上,新鲜的血液还是发着温热的,黏糊糊地染s-hi了剑柄,宁长青不敢耽误半刻,只怕稍微迟上几秒这些黑衣人便会像蝙蝠一样淹没了那个单薄的身影。
江季麟负手站在那里,冷着眼瞧着一波一波涌上来的黑衣人,嘴角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
除了他本就知道的几波刺客,还有一波人混到了里面。
李善文这个老狐狸倒是会挑时机,只可惜,还是挑错了。
蓝狐正左手持剑,右手挥刀,紧紧护在江季麟身侧,他的眼眸如鹰,尖锐地扫过视野能及的每一处。
牧州府的侍卫已经过来帮忙,但都还在遥不可及的十几米外的圈子,要靠近江季麟的身侧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江季麟不动声色地看着黑衣人的招式,眸里闪过一丝嘲讽。
他还道吴启铭手下的亲兵会有多强,看来也不过如此。
一群乌合之众。
蓝狐突然闷哼一声。
江季麟微愣,忙转头看去,只见蓝狐左臂上一道刺眼的刀伤横跨了整个大臂,伤口深可见骨。
刺客毕竟数量占着优势,蓝狐一人之力,难以抵挡也是正常的。
可是……
他不能出手。
自己如何,都不能出手。
否则,一切的努力,一切的蛰伏,将付之东流。
江季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握紧了方才下意识间即将伸出的手。
右边传来一阵s_ao乱。
江季麟侧眸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宁长青。
宁长青像一头狂怒的豹子般挥剑砍着阻碍他路的人,他的动作章法有些乱,莽撞得过分。
江季麟眉头皱了起来。
如此没有章法,只会有短暂的冲击力和爆发力,却不适宜久战,太过冲动了!
像是有某种微妙的感应般,宁长青一抬眼便与江季麟的目光对上了。
他二人隔了七八米远,隔着重重的刀剑,隔着来势汹汹的刺客,隔着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可宁长青却清晰地看到了江季麟脸上的失望。
宁长青心神一震,几乎是在与江季麟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便晓得了江季麟为何失望。
四年前,季麟哥教他剑法的时候,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凝神静气,人剑合一。
他曾告诉他,剑不是用来乱挥乱砍的,剑在剑客的手里,当迎刃有余,当行云流水,当温顺中藏着凶狠,当不紧不缓中透着摄人的杀气。
宁长青紧了紧手中的剑,深吸了一口气,慢下了动作。
他把心中的焦急压在剑柄下,收了方才乱了方寸的砍法,迎刃有余地挥出了剑。
鲜血四溅。
江季麟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竟全神贯注地盯着宁长青的动作,连呼吸都憋了半晌。
他心底微慌了下,移开了目光,看向蓝狐的方向。
这一看,瞳孔便狠狠缩了缩。
不好!
蓝狐抵不住了。
江季麟握紧了手指,紧盯着蓝狐的动作。
蓝狐身上已经中招几处,鲜血染在青色衣服上,在月光下暗的发黑。
“左侧下。”江季麟低低说了句。
蓝狐忙侧了身一刀砍在了偷袭者的肩膀,可这一刀下去,竟一时间没□□,却原来是砍错了位置,刀刃卡在了骨节间。
江季麟心里一沉。
怎么会这样!
蓝狐竟然会有这样的失误!
蓝狐一时没拔出刀来,身后又有三个黑衣人扑了上来。
蓝狐放开刀,旋身躲开斜刺来的的一剑,脚尖一点尽力踢在一人的胸口,又借力去拔自己的刀。
一个黑衣人却突然变了方才,朝江季麟扑了过来。
刀刃闪着寒光,森然入骨。
江季麟负手立在那里,一动未动,背在身后的指尖微动了下,紧紧攒在了一起。
“大人!!”
“不要!!”
第33章 秋分,满城尽带黄金甲(10)
寒光闪过,只听得一声剑入皮r_ou_的沉闷声响,紧接着,血腥味便猛烈地钻入江季麟的鼻孔中,那是一种混着腥甜,夹杂着腥咸和铁锈味道的气息。
江季麟对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甚至很喜欢这种味道。
血的味道,往往如同噼里啪啦四溅的火星,把江季麟心中的欲望烧成一片熊熊大火,让他更渴望杀戮,渴望复仇,渴望把午夜梦回时都恨的牙痒痒的人一个个撕碎。
他喜欢,甚至迷恋着血的味道。
可这一次,这血腥味竟让他胸口处涌出阵阵的呕意,浓烈的腥味几乎刺痛了他的鼻翼。
\"主,主子。蓝狐艰难地张开嘴,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模糊了他的声音。
他的目光已经涣散,却拼尽全力瞪大了眼睛看着江季麟,带看清他毫发无损后才释然的散了焦距。
一柄长剑从他胸口穿过,剑刃从他后背直穿过了前胸,露出一小段血淋淋的剑刃。
蓝狐手中的刀刺过袭击者的脖颈,一剑封喉。
可他自己,以身挡剑,胸口的血液簇簇地朝外冒着,染红了江季麟的白纻。他眼神逐渐失了焦距,已是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宁长青已经赶了过来,执剑挡在江季麟身侧,面庞全是血,分不清是对手的,还是他自己的。
齐凌的侍卫也加入了混战,将一众黑衣人包围在了里面,又隐隐将江季麟几人朝包围圈外推去。
宁长青一路挥剑,江季麟面无表情地托着蓝狐,亦步亦趋。
蓝狐的血落在地上,留下一路的血痕。
\"主子......\"
蓝狐带血的手无力地抓住江季麟的衣袖,只顿了一下便无力地滑了下去。
\"蓝狐有求于主子。\"
江季麟的喉结快速地混滚了两下,唇瓣抿成了一条线。
\"但说无妨。\"
“青龙的事……”蓝狐每说一个字,便有大口的鲜血涌出来,“心甘情愿……从未怪过主子……”
江季麟的的面庞终于裂开了一道缝,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一闪而过。
场面逐渐逆转,宁长青已经护在江季麟身侧出了包围圈,视线中的白衣男子半身染着鲜红的血,虽不是他的,却仍叫宁长青胆颤心惊。
他半搂半抱着那个青衣的贴身侍卫,长剑微晃发着暗红的刺眼的光。
宁长青紧了紧手指,胸口涌出一股莫名的悲伤。
他知道,那个侍卫其实可以不用死的。
因为以季麟哥的本事,对付这样的刺客不在话下。
可季麟哥没有动,也不能动。
季麟哥……该有多难过……
“快去叫大夫!”齐凌也看到了蓝狐的伤势,忙扭头下令。
江季麟不发一言,只是默默低头,看着臂弯间目光逐渐涣散的蓝狐。
多么像四年前,一个个在他眼前倒下的那些人。
一个一个,为了江家,为了他倒下的人。
四年了,他却又一次眼睁睁……任他在自己面前被长剑刺穿。
即使出手相救是那般容易。
只需要抬手拔剑,只需要轻轻一挡,只需要一个动作……
是那么容易……
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只能,也必须眼睁睁看着。
火光下,江季麟染了血污的面庞似乎冷酷的过分。
他慢慢蹲下身,将已经气绝的蓝狐放在了冰冷的地上,又慢慢站起身来,黑色的眸比夜色还要浓。
“不用了,他已经死了。”
齐凌面上露出一抹遗憾,感伤道:“江兄节哀。”
江季麟微垂着目光:“为主挡剑,他死得其所。”
齐凌点头表示认同:“宁长青,安排厚葬。”
“不用了。”江季麟额前几缕发被夜风吹起,半遮半掩着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眸,“葬在城东的坟坡便足矣。”
蓝狐下葬的仓促,应江季麟所言,在城东的坟地临时选了块土地,挖了土坑,置办了一口普通棺材,便葬了下去。
以齐凌的身份,自然不会出席一个小小的家奴的下葬,下了令后与江季麟说了几句,又严令加强防守,吩咐了宁长青几句便回了屋。
冷风飒飒。
又一捧黄土盖在黑色的棺材顶部,翻新的泥土颜色更暗些,发着淡淡的土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