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快到边城前的一夜,出了点意外。
由于宁长青走的是近道,又要乔装打扮避着齐清的人,所以这一路上走的几乎都是人烟稀少的路,人家都少,更别说是吃饭的地了。
不过吃食问题好解决,到林子里打些兔子,鸟雀,运气好点打头野猪,烤熟了够所有人吃了。但没些面食蔬菜,吃了几天嘴巴里终究油腻的慌,总觉得不对头缺点什么。
所以这天晚上,宁长青派人去找了些野菜野果给大家开开胃。
随军带的简易的锅很快就架了起来,火也生了起来,宁长青端坐在前方,盯着跳跃的火苗不知道在想什么。
锅里打的河水翻滚了起来,徐小水安排着人朝锅里煮野菜,又发了野果给大家,不敢过多打扰陷入沉思的宁长青,把野果用树叶包了轻放在他身侧。
“徐大哥。”李长欣迷迷糊糊睁了眼,揉了揉眼睛。
她伤还没全好,连夜赶路身体有些撑不住,这一路一直昏昏沉沉睡着。
“没事。”徐小水低声问,塞给她一个果子到手里,“继续睡啊,饭熟了叫你。”
“嗯……谢谢小水哥哥。”李长欣迷迷糊糊喃喃了句,又闭眼昏睡了过去。
徐小水摸了摸她额头,有些烫,他心里有些担心,却又晓得宁长青不愿看到他对李长欣过多关注,只能把担心压在心底。
野菜煮好了,咕咚咚冒着热气,碧绿的蔬菜和着深褐色的蘑菇对连吃了三天淡的没味的烤r_ou_的人来说,诱人极了。
徐小水乘了一大碗先给了宁长青。
“你们吃吧。”宁长青把碗放在身边,暂时没有胃口。
“是。”徐小水应了,转头冲下属点了点示意。
李长欣被徐小水叫醒后接过简陋的小木碗,木碗已经被三个人接连用过,徐小水看着他睡的熟此时才叫醒她:“丫头,吃点菜喝点汤。”
“多谢徐大哥。”李长欣接过碗,渴极地喝了一口汤,烫的一哆嗦。
“慢些。”徐小水无奈地笑了下。
李长欣头昏脑涨,勉强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正要吃两口野菜,脸色突然僵了
“这个……”
“怎么了?”
李长欣一抬眼,不知道看到了啥,突然一个挺身,一把打翻了徐小水手里的碗,跌跌撞撞朝宁长青的方向跑了两步:“长青哥哥不许吃!”
宁长青才端了碗准备吃第一口,猛不丁被李长欣一声尖叫,愣了一下,碗停在了半空中。
李长欣生着病,又是在逃亡的路上,一身衣服都几日不曾换过,更何况是头发,此时的她面色发着病态的黄,一头乱糟糟的发j-i窝般顶在头顶,正伸着指尖指着宁长青的碗。
宁长青放下碗,沉声道:“为何”
李长欣蠕动着唇,犹豫了下。
宁长青的脸色眼瞧着就不好了,徐小水心尖尖都颤了一下,忙上前催促李长欣:“有什么话就快说。”
他很清楚,宁长青有多烦说话磨磨唧唧婆婆妈妈的人。
李长欣忙道:“这蘑菇,似乎有毒。”
徐小水一愣,忙追问:“此话怎讲”
“我......”她面上有一抹悲伤略过,“我弟弟以前误食过这个样子的蘑菇,闹了几天的肚子,他年纪小,这么折腾了一番整个人都虚脱了,爹娘急的要死,看了几个大夫吃了许多药最后才慢慢好了。这蘑菇,很像我弟弟以前误吃的。”
徐小水又惊又疑。
所惊者,乃是这蘑菇样貌普通,颜色朴素,怎么都不像是毒蘑菇的样子。而且自家的兄弟走南闯北刀口舔血的过日子,没少在野外找吃食,怎么有他们不认得的毒蘑菇。
所疑者,乃是李长欣如今年仅十岁,那她弟弟吃了这毒蘑菇的事必是还要早些,她竟聪慧至此,将此事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将那蘑菇的样子也记得清清楚楚怪不得他不疑惑。
徐小水兀自愣神间,宁长青已经站起身:“你可确定”
李长欣有些犹豫。
徐小水又急了,正要说些什么,宁长青却已经开了口。
“放下碗筷!停止进食,食用了蘑菇的人站到这一边。”
“大人”徐小水有些拿不准宁长青的想法。
“既是有如此风险,不吃便罢,吃了的人等些时候看看情况便可断的出这蘑菇是否带毒,没吃的那野菜和r_ou_汤。”宁长青粗略说了几句。
“那丫头还小呢,若是记错了......”徐小水问。
若是记错了,她方才那番动作可就有些太无礼了。
“你处置。”宁长青简单地说了三个字。
他心里这两日想的事太多了,已经没有功夫去管李长欣。
徐小水暗暗松了一口气。
过了两刻,吃了蘑菇的人果然都陆陆续续拉了肚子,虽不至于虚脱了,但这赶路途中遇到此种情况也是够呛。
幸亏李长欣提醒地早,否则这一队人都能拉在半道上迈不开脚。
徐小水高兴了,这样一来,李长欣也不算是谎言假语。
“此次你也算是立了一桩功。”
徐小水的说话声传到宁长青这边。
他抬眸看着两人的方向,想起不多时前下过的命令。
还是......算了吧。
这小姑娘的命够硬,总会来些天时地利的机缘让他下不了手杀她。
这次又是让自己欠下一个小小的恩情。
其实算起来,他宁长青,都欠着这些人一样东西,那便是他宁长青的命——仇人的命。
第50章 霜降,天寒月近城(16)
蘑菇这桩小风波就算是很快过去了,一行人赶了一夜路,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便快到了边城。
“大人,在走半个时辰就到了。”徐小水听了探子回报,向宁长青禀告。
宁长青漫不经心“嗯”了声,没有头尾地问了一句:“院子里的人呢?”
徐小水低声道:“似乎是入秦了。”
“似乎?”宁长青挑起尾音,玩味地看着徐小水。
徐小水额头微沁出了汗意:“大人,那行人行踪诡异,我等探查难度很大,只能推测……”
宁长青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头:“罢了。”
他估摸着也是这结果,但已经足够证明,青蛇被关押的宅院里,凛冬阁的人,老宅当是藏匿于秦。
前些日子的三批刺杀,足以让他查清楚想明白一些东西。
凛冬阁,是季麟哥的。
江湖上传言,凛冬阁阁主善用易容术,行踪诡异,难辨真容,想来不过就是那青蛇而已,真正的阁主,乃是季麟哥。
凛冬阁是江湖上的新起之秀,似乎是突然之间就冒出来,又不久便名噪江湖的。
时间,是在三年前。
那时候的季麟哥,是还是皇子的时灏的门客。
凛冬阁于江湖来说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没有人见过阁主的真容,也没有人知道主阁在哪里。宁长青心里隐隐猜测,凛冬阁应该是在秦国诞生,但它并不是从零起步,这样隐秘的组织,没有雄厚的财力,人力,根本不可能在江湖中一夜鹊起。所以……在季麟哥还是江家家主的时候,就已经在暗中培养这股势力,当年他出谷采办看到的罪臣江铭已被斩首,十之八九便是凛冬阁的人做的手脚,才让江铭这个人,在世界上彻底地消失,才让齐国的人,对江季麟这个人,不曾生出半分的疑心。
季麟哥若是将秦国当做供应柴火的青山,那凛冬阁的主阁,自然很大可能就在秦国。
宁长青只是想不明白,秦国给江季麟安的是通敌叛国的罪名,又全天下地缉拿,若是真把季麟哥绑回了秦国后果不言而喻,可为什么,季麟哥明知如此,还要赶着回秦?
就算他苦苦哀求也执意回秦!
你可知,我有多么难过,又有多么担心!
“大人?”徐小水见宁长青许久沉默不言,心下忐忑。
“继续尽力探查。”宁长青敛着眼,沉声道。
“遵命。”见宁长青没有怪罪,徐小水心里暗松一口气。
“徐小水。”宁长青眯眼看着面前身形窄瘦的少年,负手踱了两步。
徐小水一愣,立马觉出些许不同的气氛来。
“大人?”他疑惑地看着宁长青。
二人离人群甚远,宁长青背着阳光,面庞似乎罩着一层光晕。
徐小水不由地放轻了呼吸。
“你忠于谁?我,还是齐凌。”
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砸的徐小水心头狠颤。
其中的意味,他甚至不敢过多思索。
可答案是什么?
对面的男子并没有逼问,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然而他身形高大勇猛,高束的长发随风轻动,剑眉星目间是不容忽视的英气,即使只是安静而立,也似乎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
“从此以后,你便叫徐小水吧。”
他曾带着不耐烦的模样挥手随口说了这句话,从那时到如今,他已经跟了他近两年,若是算上在虎贲军中的日子,已近四年有余。
徐小水曾经很怕宁长青,现在也怕,但如今的这种怕,不如说是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