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纻舞 作者:紫文昭雪(上)【完结】(7)

2019-05-06  作者|标签:紫文昭雪 强强 年下 天之骄子 爱情战争

  江季麟暗暗地滚了滚喉结。

  他一日没有进食,对着宁长青的睡颜竟十分不忍扰了他安眠,索x_ing自己生火煮些米饭,哪里料得饭没煮着还差点烧了厨房……最终还是得把煮饭的事交给宁长青。

  折腾到这个时候,他已经饥肠辘辘。只是,摆了二十几年架子的江季麟决不允许自己表现出来。

  宁长青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了桌子摆了碗筷,也不废话,自己一勺子已经舀了一大勺粥进了碗:“季麟哥,吃。”

  “嗯。”江季麟微颔了首,用修长的指节夹起了竹筷。

  两人将桌上的菜和粥吃了个风卷残云,只剩了些许残渣,宁长青摸着肚皮站起身要收拾碗筷,却被江季麟制止了。

  他的神色略有些不自在,但说出的话却坚定不容拒绝:“我来。”

  宁长青有些不明白:“啥?”

  江季麟索x_ing拿了碗筷,又说了一句:“我来收拾。”

  宁长青登时便怔住了,让季麟哥刷锅洗碗??这岂不是,岂不是…….宁长青不知该用什么言语形容,但他就是觉着,江季麟天生就该享福,就该十指不沾阳春水,就该高高在上。

  可同时,他又说不出拒绝江季麟的话。

  愣神间,江季麟已经动作笨拙地将碗筷叠在一起端了起来。垒得老高的碗碟微微晃着,闪得宁长青心一跳一跳的。

  江季麟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宁长青:“我不会打碎的,你不必担心。”

  我不是这意思,我不是担心你打碎碗碟,宁长青想开口解释,话还没说出口江季麟已经转了身。

  宁长青闭了微张的嘴,傻兮兮地瞧着江季麟的背影,愣了一会后,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般两眼放光,嘴角扯出抑制不住的笑容。

  季麟哥这是,把他当做朋友了吧。

  真好。

  越来越好了。

  江季麟洗碗洗了一刻钟。他打小就锦衣华服,山珍海味,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在这谷里三日不到却是把前小半辈子没吃过的苦都吃了个七七八八。

  这第一次洗碗,竟还能品出些不同的人生境味来。江季麟擦了手上的水珠,轻叹了一口气。

  江季麟一走出厨房便闻着了一股酒香,鼻翼一扇,眼神便亮了亮,可很快又冷了下去。

  他素来嗜酒,只是自少年起便扛起了家族太多的责任,十多年来四处环境无不是明枪暗箭,蛰伏毒蛇,所以他喝酒向来是小酌,除了一次。

  而那仅有的一次,却毁了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

  名声,地位,财富,权力……

  所幸,他还有机会,一一夺回来。

  “季麟哥!”宁长青晃了下酒碗,在屋外唤着江季麟,“我挖了十五年前埋下的酒!竹叶青!我老师当年酿的。”

  他笑嘻嘻的,牙齿白的反光,手上的酒碗中清亮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江季麟走了两步:“怎么挖出酒来了?”

  宁长青端起外面沾着些许泥土的酒坛子,朝空碗里倒了慢慢一碗,酒香顿时便飘了开来。

  “季麟哥今天伤稍好了些,些许喝些竹叶青,有好处。”宁长青怕了拍端出到院子里的小脚桌桌面,“来,季麟哥,喝两坛。”

  江季麟挑眉端起酒碗:“就你,还喝两坛,也不怕醉摊在这里,我可不背你回屋。”

  “不怕不怕,我要是喝醉了,季麟哥把我扔这里就是。”宁长青端着一碗仰头便喝了一大口,“有句什么诗怎么说来着,天为被,地为床。”

  江季麟端起酒碗:“行无辙迹,居无室庐,暮天席地,纵意所如。”

  宁长青呆呆着看江季麟,耳根红了红。

  他又听不懂了。

  江季麟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好酒!”

  酒是好酒,只是,不宜多酌。

  人是好人,只是,不能再信。

  他江季麟明争暗斗了小半辈子,一路遇到过无数的明枪暗箭,都有惊无险地过来的,可仅有的一次大意,一次狂妄,一次放纵,便坠入到这般不堪之境。

  手刃一件心头喜欢的玩具的滋味是什么?

  江季麟还能清晰地觉出指缝中鲜血流淌的灼烧感,那人勾着眉眼,往常干净清澈的眼里全是嘲讽和扭曲的兴奋:“江季麟,你完了。”

  江季麟挑着眉,一刀割了那人的舌头,当着他的面扔进了酒壶:“是吗?”

  那人失了舌头,说不出话来,只能张着满是血污的嘴支支哇哇地乱叫,眼里是彻骨的仇恨。

  江季麟其实是有些难过的。

  怎么着也是他捧在手心里把玩过的器物,一件算得上称心如意的玩饰。

  可玩具背叛了自己的主人。

  这样的玩具,没有存活下去的理由。

  更何况,那双平日里干净清澈的眼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再是江季麟喜欢的模样。

  江季麟叹了一口气,手起刀落,将那双眸子挖了出来。

  “可惜了。”他最后一秒打量了手中的双眸一眼,毫不留恋地扔在了地上。

  惨叫声着实有些扰人清静,江季麟半敛着眼割了那人的头颅,手指颇有些感慨地抚过满是血污的黑洞洞的眼眶,又一次叹了口气。

  可惜了一双好眼睛。

  “季麟哥?”宁长青心头一跳,看着江季麟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知为何无端地害怕起来。

  江季麟瞳孔一闪,回了神。

  “想起了一个故人而已。”他翻转了一下酒碗,“瞧,我干了。”

  宁长青忙捧起自己的酒碗,把里面还剩下的一小口酒一气儿喝了,又倒了一杯:“季麟哥,碗来,我给你满上。”

  江季麟没有拒绝,把酒碗推了过去:“你我二人这般豪饮,岂不是暴殄天物。”

  “豪饮才是对得起这酒的名号。”宁长青歪着脑袋不服气道。

  江季麟手指一动,一片树叶便弹到了宁长青脑门上:“你这后生。”

  “我这后生如何?”宁长青摸了摸额头,笑嘻嘻收了那片树叶,在江季麟眼前晃了一下,“就当是季麟哥送我的酒钱,我收下了。”

  “你今日胆子大了不少。”敢在他面前耍嘴皮子了。江季麟挑了挑眉,竟觉得这种感觉还不坏。

  宁长青傻呵呵地眯着眼,端着酒碗喝起酒来,含糊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他能给江季麟说,是因为他觉着江季麟出不了这谷了,得一辈子陪着自己了吗?

  江季麟可没追问,侧眸看了眼天上的月亮。

  第三个晚上,落入这谷中的第三个晚上。

  虎落平阳的第三十二个晚上。

  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一坛子酒喝尽了的时候,宁长青已经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完整了。

  “季,季麟哥,喝,喝酒。”

  江季麟走路也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时身形不稳打碎了一个酒碗:“.…..不,不喝了,回,回屋!”

  他和宁长青勾肩搭背朝屋里晃着,束发有些乱了,垂下来遮住了眼。

  宁长青面上全是潮红,眼睛却亮的厉害:“我,我还没醉呢,就是,就是话,话说不清。”

  他说完这话时,刚刚走到门槛处,脚步一晃差点绊倒,亏得江季麟扶着。

  江季麟没搭理他,只是晃晃悠悠朝屋里走,把宁长青随手往床上一扔,自己也随意地斜躺了下去。

  长发随着他的动作飘起的,露出了一瞬的眼眸。

  那眸清凉幽黑,没有半分醉意。

  “季,季麟哥……”宁长青不安分地朝江季麟身边靠,“季麟哥身上好香。”

  江季麟眸色暗了暗,微支起半截身子,长发落下来遮住了眼眸。

  “混,混小子乱说什么。”

  宁长青像兔子一样使劲朝江季麟身边蹭:“香,香香的。好喜欢,好喜欢季麟哥。”

  江季麟眯着眼,没有躲开。

  宁长青像得了腥的猫,偷眼看江季麟,亮晶晶的眼里藏着试探。

  江季麟隔着发丝挑起了眼角。

  在他面前偷偷倒掉碗里的酒,真不知是蠢,还是嫌命太长。

  可他难得的起了兴趣。

  “有多喜欢?”江季麟似乎是醉了,声音都像是在酒里浸了个几天几夜般带着醉人的味道。

  宁长青闪着眼,说话都忘记“打舌头”。

  “很喜欢很喜欢。”

  江季麟哈哈笑了一声,摇摇晃晃从床榻上站起来。

  还窝在床上的宁长青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不甘心地开口:“季,季麟哥,睡,睡觉。”

  江季麟站在床榻边,背着桌上昏黄的油灯s_h_è 出的光线,面庞上的神色看不分明。

  他的头发乱着,额前的发落下来遮住了眼,身形微晃。这样的季麟哥……应当是醉了。

  宁长青暗暗想着。

  江季麟突然朝前走了一步,可他身前就是床榻,这一脚自然无处下落,磕在榻边上晃悠着身子朝宁长青压了过来。

  他这一下离宁长青极近,近的可以看得到睫毛一根根泾渭分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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