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祁元便见即墨微终于从木榻上起身,开始将自身收拾妥当。
祁元觉得也真是cao碎了心,但既然即墨微当初,选择了将这件事情说与他知道,他一个做师叔的也不能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管之前是什么模样,身为即墨府的少府主,即墨微在外行走,便要顾忌到即墨府的颜面。哪怕心中再是懈怠,即墨微还是将自己收拾的一派明月清风的模样,才随着祁元去往清池山。
从即墨府前往清池山,从玄羽仙山上过是最近的,但相邻总是易生事端,这么多年即墨府和清风观,都与玄羽仙山多少有些不对付。
遇上清风观出了这样的事,玄羽宗不跟着横c-h-a一杠子,已经是好事,更不可能指望从玄羽宗借道。
如此,祁元和即墨微虽是元婴修士,绕道静历仙山,再去往清池山时,泉海坊和停云坊的修者已经先到了。
祁元带着即墨微和戚若海打过招呼,由戚若海带着两人往鞠庆平的住处去时,便听有一道清朗的声音已经在厅上对清风观主,详述庆平道人的救治方法:“……晚生以为,并非一定要拘于是否服食灵丹。灵丹多为多种灵药合成,前辈如今体内所中之毒,本就是颇为复杂,最好的办法反而该以单一x_ing平的灵材,来一点点中和并拔除药x_ing,并不适合任何一种复杂的灵丹。”
鞠庆平住处的大厅之上,丰神俊朗的清风观主端坐椅上,隔着一张茶桌的那位丹修,虽略欠身坐着却侃侃而谈,面上也是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样。
即墨微还未进厅,便已从厅上几人的灵息之中,发现了非常特殊的那一个。
那熟悉的声音,让以为不想就会忘的即墨微,脑中关于池秋钰的记忆都鲜活了起来。竟然一时间,不敢往厅内踏足,顿时在厅外站住了脚步。
戚若海并不知道即墨微与池秋钰这些来去,见即墨微站住了脚,还以为即墨微介意主客之分,相请道:“墨读先生,里面请?”
清风观主听完丹生子所言,正要点头说话,见祁元身后竟还跟着即墨微,忙从座上站起了身。旁人不知天宝诀是什么法诀,与天宝道人相熟的清风观主却是知道的,得即墨微亲自过来,清风观主也忙相谢道:“祁长老,即墨少主,有劳两位了。”
池秋钰从听到墨读先生这几个字时,便借着清风观主起身的这么一瞬,从椅上站起身,往椅后退了半步,隐到了人后。
可惜,进来的这两个人,都不太可能对他视而不见。
祁元看着厅上那已经悄然移到了不太容易被注意位置的人,一身深灰色的长衣,头戴一顶逍遥巾,是惯常丹修喜欢的文人打扮。带着一种丹修常见的温雅气质,眉目也没有任何出彩之处,甚至可以称得上平庸。
但这样容貌,与方才那侃侃而谈的神态融合在一处,却让人忍不住便很是信服他所说的话。
祁元在打量池秋钰,即墨微也在打量池秋钰。
那身深灰色的书生袍服,倒与当初他们通往井迷湖时,所穿的那身式样相同。可惜,穿着差不多服色的人,这次的态度却全不相同。
注意到两人看过来,躲不过的池秋钰便带上恰当的笑容,揖礼道:“晚辈丹生子,见过祁长老,见过墨读先生。”
拜到即墨微面前后,因他不过结丹期,两位高阶前辈不发话,便只能那般半躬着身体等着。
即墨微神色有些莫名,半晌才克制住了情绪,应道:“起来吧。”
池秋钰便又微微一礼后,退回了方才站着的地方。
即墨微从即墨府到清风观来,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伪装。池秋钰当然知道,这人就是年余前惹得他道心破碎之人。但他如今道心破碎,道心重铸一事反反复复,他不过区区结丹初期,两人也从未做过蕴阳丹之外的约定。这样一场相遇,虽有些突然,池秋钰却知道,自己并不该有什么逾矩的地方。
池秋钰虽一身伪面,甚至在清风观主这样元婴修者面前,将一身傲气收敛的全不见踪影。天元之体如今却仅他一人,再怎么伪面,即墨微也知道面前这人,便是有过月余相处,还成就了他一场心魔境的丹生。但心魔境的那场纠结,如今并未斟酌出答案。此时看到忽然出现在面前的池秋钰,即墨微除了猝不及防之外,内心甚至还有些慌乱。
很是担心自己会顺着心魔境中的某些情绪,做出会伤害池秋钰的事情来。
如此一来,发乎情止乎礼,便是即墨微最该做的事情了。
池秋钰既然一身伪面,即墨微便也只做不认识的接受了见礼,转而对戚若海道:“还请戚师叔带路,容我去看看庆平道人的情况。”
言罢,便只转身背对池秋钰,做视而不见。
池秋钰见即墨微所行,虽知不该奢望,但真正被这般冷待时,还是觉得心中有些难受。毕竟,虽相处日短,他却经历了一场道心破碎。虽说倾慕一人,是属于自己的事,又怎么可能不生出些情绪。
即墨微转身那一刹,虽目不斜视,却灵息直往池秋钰身边缠绕。触到池秋钰周身似乎郁郁不乐的灵息时,顿时恨不得转身将那人拥入怀中。
然后呢?乱他道心,毁他修行吗?
祁元看着这两人竟如陌生人一般,心中暗暗着急。
余人倒未发现什么不妥,毕竟,一来心系庆平道人的安危,再而即墨微虽然x_ing情温厚,却也是即墨府少府主,又是元婴大圆满,对一位初见的结丹修者,这样态度再正常不过。
第32章 热烈
高阶修者的灵息, 除非刻意而为,否则低阶修者一般无法察觉。
即墨微人是随着戚若海穿过厅堂, 往院内的廊上去了, 却放任了自己灵息, 往池秋钰身边缱绻不离。
却不知池秋钰天元之体,对灵息之敏感远超常人。
池秋钰之前便觉得自己周身似有灵息笼罩,到即墨微人离开时,这灵息更是犹如实质的潮水般涌过来, 将池秋钰吓了一跳, 当时僵立厅上。到池秋钰发觉,周身灵息温暖甚至隐透眷念之意时, 方才心中苦意,也瞬间随之消散, 目光更是追着已经离开的即墨微去了。
本该恪守本心, 不做妄想的。池秋钰却觉得自己似乎,也可以有些期待。
墨读先生, 大约以为这灵息他发现不了,才如此……热烈?
池秋钰到底是没忍住, 将自己一抹灵息, 往在周身萦绕的灵息,一触即回。
“这边请。”戚若海引着即墨微往一处回廊上转弯。
即墨微步子刚迈开,却忽然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堂堂元婴修士,走路竟差点平地摔, 祁元也是服气的,却还得给自家少府主挽尊:“少府主,可是身体又有不适?”
即墨微被池秋钰那一触,吓得赶紧将灵息收回。
扶着廊上护栏,这才对祁元摇了摇头,却侧首往来路时的厅上看去。却见厅上那人,正随着清风观的一名执事,往这余庆峰的客舍方向去了。
丹生竟能察觉他元婴大圆满的灵息?!
即墨微意识到这点,再一想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整个人都不淡定了。站在廊下,面上红成一片。
祁元这才觉得似乎不对,忙往即墨微身边站了,悄然问道:“你在做什么?”
“没……没有。”即墨微一时又是羞,又是臊。
明明说好不扰他,却没想到他能察觉高阶修者的灵息。
再一回想到方才那如被小兽的毛爪子给挠了一下的灵息,即墨微又甜蜜苦恼。丹生虽做不识他,却对他并无恶感。那挠的一下,又撩人又可爱。
“当真没做什么?”祁元看即墨微这一脸苦恼又似甜蜜的模样,哪会信他。
即墨微却自顾自笑起来,应道:“当真。”
戚若海这才对祁元道:“即墨少主身体不适?可要稍事歇息再去探看鞠师弟?”
即墨微心情甚好的回道:“不必,尽快看过。”才好早些去寻丹生,再伺机搭话。
祁元挑了挑眉,对即墨微的话半个字没信。也就他家木头似的若海,会信以为真。
戚若海果然便听之即信之,带着即墨微转进了鞠庆平所在的卧房。
清风观修者俱爱清雅,庆平道人的房中也布置的如此。是以,如今卧榻之上躺着的那人,便看着尤其突兀。一身青紫色的皮肤,且浑身肿胀的血色似要破体而出。
也怪道清风观主竟那般焦急,这情形着实有些吓人。
即墨微记得,清风观的符修,大约受功法影响,各个清峻疏朗,一身天青色的道袍,看着格外显得玉树临风。他虽与这位庆平道人不甚熟悉,此前却也是见过的。那是一个中年修者,身量修长,气质儒雅。
但既然来了,即墨微还是很快收拾了心情,往榻边走了过去。
庆平道人是中毒,且修为也是元婴期。这种情况,即墨微并不敢直接以灵元之息相探。
从乾坤袖中取出一双秘白灵丝织成的手套戴了,即墨微才将手指,按到了庆平道人已经不太易被握到的脉搏上。随后,即墨微又取出了一套秘银制成的银针,刺在了庆平道人的几道大x_u_e上。
银针很快被染成了黑色,黑中还隐隐透着诡秘的光色。
即墨微数着呼吸,观察着几道大x_u_e之上,银针颤动的幅度。
片刻,才将那几根银针从庆平道人身上取了下来。
一边观察着银针之上的色泽,即墨微一边道:“铁骨芽、杜金娥、妄莎Cao、璃光莲……”
随着即墨微的念念有词,祁元面上已是一层的冷汗,这无论哪一种,就算是元婴修者,都足以要人丧命,庆平道人同时中了这许多种,竟还能撑到从南柯境回来,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