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即墨微弄清楚自家师父的来由,很是不解:“我从筑基到元婴,都是在墨读堂听故事寻到的机缘,怎么到要化神,你们却不让我听故事了?”
天宝道人差点就要揍徒弟。
还是即墨睿到底心疼自己儿子,拦了一着,对即墨微道:“幼时不让你出门,乃是体质所限。如今你都元婴大圆满了,门中历届法会,你也能胜出。可见安全问题,我们不需要担心了,你也该出门走走了。”
即墨微两袖一拢,身姿笔挺,风度翩翩,朝着自家父亲道:“但这么多年,孩儿已经习惯了。”
天宝道人又要暴起。
即墨睿赶紧再拦一着:“但你看,这几百年了,你这墨读堂里,每日说些故事,也是大同小异,更甚者都开始胡编乱造了。这清风观主,你是见过的,芝兰玉树,气质高华,你最清楚不过。却容这人在你这墨读堂放肆,着实也是不妥的。”
即墨微却微笑道:“世叔清隽,我自心知肚明。但世间人听这荒唐事,却也津津有味,他自说书,我观听书人之百态,又何尝不是一种世情。”
即墨睿顿时语塞。
好言好语讲不通,天宝道人再要爆起,即墨睿表示心累,我不拦了,该揍还是揍吧,反正也揍不死这个臭小子。
于是,墨读堂一场师徒大战。
顾忌墨读堂,也并不敢真把自己师父怎么样的即墨微,战败。
两位元婴大圆满斗法,到即墨微被撵下墨读峰时,墨读堂也只剩一栋危房了。
战败的即墨微,觉得自己师父和父亲都很为难人。
即墨府是东图五仙台没错,但距离上次有化神修者隐世,已经过去了近万年了。这万年间,即墨府虽然元婴修者辈出,却都是寿元尽后坐化。
偌大一个即墨府,关于化神,那位化神前辈也只有一句提示:欲化神先化人。
就这么一句话想让他晋阶化神,太难为人了。
因着这句难为人,天宝道人再次暴怒:“就是因为你这臭小子没体会过人间疾苦,你才不知道怎么化神。你给我滚出这个家门,什么时候懂了求不得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你再给我滚回来。”
不懂人间疾苦也要怪他吗,他出生在即墨府这样的修真世家,就没接触过所谓人间。
他打出娘胎就是蜕凡之体,他都能疾苦,那没有灵根的人还活不活了?
至于求不得,身为即墨府现任府主的儿子,他长这么大就没有得不到的。
至于他都得不到的,整个东图能得到的怕也没多少个人,要真有那种东西,他也不想要。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好命了,据说太好命了会折寿。
天宝道人闻言又是大怒,揍徒弟不解释。
云凤仙尊听说自家儿子,因为化神之事被天宝道人给揍了,带着门中前辈关于化神心得赶来,和秋荔剑尊将斗得难舍难分的师徒二人给扯开。
听说有化神心得可观,天宝道人也暂时消了火气。
其中一位前辈虽未化神,却也是此前即墨府中,离化神最近的那位。其手卷记:“余离化神,咫尺之隔。惜,此愿难了,功败垂成。”
看完了前辈手记,即墨睿也道:“看来此事,还真与求不得有关。”
偏偏他家臭小子,整天都是一副余愿足矣的模样。要说这即墨府中谁活得最为逍遥自在,非即墨微莫属了。
于是,即墨睿道:“你师父说得挺对,也许你真该去出去走走,体会一下人间疾苦。”
即墨微:“我都元婴大圆满了,不食不饮也能再活两千年,人间疾苦怎么体会?”
秋荔剑尊道:“既然你自己无法知道什么是求不得,不妨去外面走走,你以前就爱听故事,这次就去外面亲眼看看。就算是自己没有求不得,寻个有求不得的人,帮他求得,心境或也有不同?”
即墨微觉得师娘这话说得还是很有道理,于是,便下山了。
既然要化神,即墨微便直取停云坊。再来,便有了与池秋钰的这一番来去。
此时将池秋钰搂在臂弯中,即墨微觉得听师父师娘的话,还是很对的。
他这一出磨溪仙山,便遇到了当年北琅洲“天元一出四台乱”这个故事的主角。应下了条件,还能听主角自己说出当年的故事。
这世间,果然甚是有趣。
当然,还是自己眼光好。
月余间,有千千万万人从停云坊外过,他一眼就挑中了这个天元之体。
看来几百年的《天宝诀》没有白修,若真有心得,回去时也认真和师父说道说道,感谢一下师父多年来的教导。
作者有话要说: 天宝道人:敢情我这么多年都白教了?
即墨微:除了功法,您还教了啥?
秋荔剑尊:大概还教了……打架?
第6章 问讯
池秋钰带即墨微去的,是停云坊的卦市。
从茶坊街出来,往左拐了一个弯,沿着售卖各式灵材的街市走到尽头,两人到了一条满是卦旗的小巷。
“算命算命,卜吉问凶,不灵不要钱。”
“问旧事,问未来,算机缘,算贵人,算不准的全额退款。”
“修者自身修得便是天道,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真来卜吉凶?”即墨微看着巷中竟人来人往,且不少人确实是在让人算卦,惊讶之余也颇为惊奇。
池秋钰道:“你且看那些来算卦的人。”
即墨微按池秋钰所说,仔细观察了一番:“多是蜕凡或筑基期的修士。”
待两人走过了人多的那段巷口,池秋钰才道:“那就是了。这巷中的卜卦人,都是阅历丰富的老修士,那些年轻修者的生平,几句话就能被套的差不多。x_ing子毛躁的,便说忌冲动。x_ing子过于谨小的,便说该果断行事。这卦市中别的不多,唯独消息是最多的。便是秘境这些,确实不确实的,他们总能知道些消息。有问机缘的,便把这不确实的消息随口说一说。”
池秋钰说到这里,即墨微已然明了:“世上总不都是空x_u_e来风。如此,便也总有说得准了的。再加上某些类似劝谏的卦语,总有人能有所得。如此,这算卦之事便是灵验了。”
“正是如此。”池秋钰笑应了,两人往小巷中的一条幽深小道拐了进去。
四周的环境都开始暗下来,即墨微也变成了悄声问道:“那你来此处作甚?”
池秋钰没有应,人已经站在一扇破旧的木门面前,轻叩门扉。
随着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一道小缝。
池秋钰扯着即墨微,两人闪进了门内。
门内是一间横纵都不过三米的小院,院内有一半被房檐遮了,还有一半又被院门的门檐遮了,透着光的不过一平米。此时已是近晚的午后,院子里除了那抹黯淡的阳光,其他地方依然显得昏暗。
“来了就坐。”一道显得很是沧老的声音,带着笑意招呼着,待看到即墨微,佝偻在昏暗屋檐下的老者“唉哟”了一声,从团着身体的矮几上落地,弓着腰站起了身:“墨读先生竟然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如此,老者的动作也显得殷勤了,几步跨到对面的长凳上,拿袖子抹了抹石凳上的浮灰,才又对两人道:“请坐请坐。”
即墨微似乎觉得甚是有趣,在石凳上坐了,才问道:“阁下认识我?”
老者嘿嘿一笑:“月余前就收到消息说您就下山咯,第一站倒是来了老头子这里,可真是不甚荣幸。”
说完了,老者又是嘿嘿一笑:“墨读先生要问事?”态度可谓殷勤。
即墨微大约也明了对方为何如此殷勤,毕竟他自己在东图的名声,他自己还是知道的。即墨微应道:“并非我要问事。”便转头看向了池秋钰。
池秋钰这才移步到即墨微身边坐了,笑斥道:“你这八卦老儿,之前还晓得要给我递消息,现在眼中就都没有我了?”
八卦子听到池秋钰的声音,这才又一拱手:“哎哟,原来是丹生子前辈。来问九色鹿?”
“不然呢?”池秋钰的声音里,便带出了一丝傲慢。
这与方才在茶坊里全然不同的池秋钰,让即墨微觉得甚是新鲜。
八卦子在池秋钰和即墨微之间来来去去,似乎很想问些什么。但到底是忍住了,转而道:“消息都好说。”
说着,八卦子的声音便压低了道:“这次的消息可是确确实实的,而且独此一家。”
池秋钰哼笑了一声:“就算独你这一家知道,谁又知道你会卖给多少家?”
八卦子一拂袖:“噫~前辈您可别这么说,这九色仙鹿的消息,就算卖出去,能有这个实力去取的,又能有几家?”
池秋钰懒得多说:“行了,老规矩,开个价,若消息确实,我还能得手的,自有赏你的好处。”
八卦子却嘿嘿一笑:“前辈带了墨读先生来,这消息我便送您也是可以的。”
即墨微挑了挑眉。虽说是自己跟过来的,却总觉得似乎被算计了?
池秋钰假做不知即墨微的反应,慢声问道:“所以呢?”
八卦子隔着小木桌都快要凑到池秋钰面前了,右手拇指与食指间捏得就剩一条小缝儿,眯着眼睛笑得谄媚:“若到时候您用九色鹿茸炼的药成了,分老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