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彻底断n_ai,已经快要忘记这个曾无数次悄悄摸着他的头发低唤“我的儿”的绝情女人之时,杰克哭哭啼啼的找到了他,告诉他师父大概中了奇毒,神志不清,快要死了,想要见见他。
王怜花此时已经十五岁了,生的面如冠玉体态风流,招惹着身边莺莺燕燕如同群狼环伺,欲将胭脂染玉树。
群芳斗艳中乍现的这个异国男孩,他还有点怔忡。直叫扰了雅兴,要姑娘们将他打出去。
杰克皮糙肉厚,不怕那些娇柔的粉拳胡搡乱捶,得机会抱住王怜花线条优美,细长矫健的小腿,死也不撒手。口中哭叫道:“她要死了,说要再喂你一口n_ai,你为何这样狠心?”
莺莺燕燕们听了,都骇笑的花枝乱颤。唯有王公子木无表情,乌黑的眸子直视着远方,似乎看见经年前那个一眼已残,却勇敢的与王夫人斗狠的年轻女子。似乎又听到王夫人那温和的嘲笑:你这样爱他护他,他却那样轻你贱你,你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他笑着一脚踢开杰克,全然没注意自己的声音已经哽咽。“还不带路!你难道不知本公子进不去那里吗?!”
杰克带王怜花进入了小庐,王怜花终于又见到了那个曾经日日企盼他能承欢与前的女人。
她哪里还有当年的半分风采?曾经青春正茂的娇颜枯瘦乌黑,那只干瘪的眼眶早已撑不住假眼球,空荡荡的诉说着悲凉,而曾经完好的那一只也昏黄污浊,茫茫然看不清眼前那风华公子,正是曾经怀中欢脱的娇儿。枯木一般的躯体已经完全瘫痪,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宛若一具风干经年的尸体。
王怜花看着她,笑嘻嘻的走到近前低唤:“碧姑,我来吃n_ai了。”床上呼吸微弱的女子蓦地一惊,伸出老树昏鸦一般的手指,颤巍巍的抚向他的头顶。王怜花配合的低下头,任由那颗怖的手指抓住他垂在耳边的碎发。
苏碧华声音嘶哑的笑了:“不错,是我的儿,我儿头发好,又滑,又润,又直。不像杰克的小狗毛,还带着自来卷。”
王怜花也笑了:“碧姑你现在真是瞎子了么?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
杰克在一旁抽噎:“她自不见你以后就每天哭,一直哭坏了眼睛……她自己不治,也不让我给他治……”
王怜花十分非常特别想狠狠揍杰克一顿,可他顾不上。他看出碧姑这是强吊着一口气和自己进行最后的告别,他不忍浪费时光。
他笑着说:“碧姑要死了啊?是想我想死的么?”苏碧华听了他这剜心的毒舌,不怒反笑。喘息了几声,又捉住了王怜花的手,放在干瘪的胸膛上。
带着几分令人生怖的笑容道:“是啊。我想,我的小娇儿怎么还不来啊,吃n_ai的时辰到了,他要饿死了,是不是那个女人用荆条在打他,骂他,让他饿肚子了……”
王怜花哈哈大笑,漂亮的眼角有清光闪动。“我来了,n_ai在哪里呢?”苏碧华也嘶哑的跟着笑了,她用了最大的力气,把手臂放到嘴边,咬了下去。枯枝一般的手臂上有了血糊糊的伤口,乌黑凝腻的血液缓慢的流了出来。
她把手臂递到王怜花面前。“我的儿,饿了吧。”杰克大惊,正要说些什么。却见王怜花毫不犹豫的低下头去,狠狠吮吸了一口那看起来肮脏可怕的血液。
苏碧华凝神细听,听到那细微咽下的声音,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愿已足,再无遗憾。”她微笑着说道:“杰克,以后王公子就交由你照顾了。”
声音渐微,呼吸不闻。杰克泣不成声的点头应是,见她那空洞的眼眶里泛泛的流淌出许多热泪,却正是从抱着她的王公子眼中滴落的……
风过无声,带走枝头几朵残花。
日已西斜,红霞万丈似那烈火焚心。
红衣的王公子坐在窗前的红霞下,玉面含笑,朱唇微抿,好似讲了一个最荒谬的趣事一样意态闲暇,云淡风轻。
沈大侠端容起立,执壶为二人的酒杯里添满了酒。
四目相接,便以意会,无需多言,各自一饮而尽。昨日之日不可追,如那东流之水,就让它潺潺而去,不留污浊在在心田。
沈大侠那宽大的青色衣袖,更如同一缕清风,无声无息的将桌角一盘腐r-u排骨拂进了盂桶之中。王怜花放下酒杯,脸上的笑意已经隐去,正色问道:“这师门来历讲的可还详尽?”
沈浪见他一副案情已明,只待秋后问斩的峥嵘面貌,便忍不住失笑。“王公子讲的很详细,尊师一生坎坷,命运多舛,令人唏嘘。”话锋一转,又道:“但不知这些经历又和王公子不告而别有何关系?”
王怜花一愣,发现等着秋后算账的不止是自己。便强硬道:“我师门出了大事,我难道不能去帮师弟处理一下?”
沈浪笑道:“极是应该。但王公子为何不告而别?莫非怕沈某不识大体,阻止公子回师门?”
王怜花张口结舌,半晌忍无可忍,怒道:“你在那里思妻念子,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我向你作别,你又如何能听见看见!”
沈浪寸步不让,继续问道:“你并没有向我作别,如何肯定我不能听见看见?”
王怜花气结,怒摔酒杯,长身而起。沈浪如影相随,一手揽住那纤细柔韧的腰肢,一手穿过那线条优美的腿弯,将他打横抱起。淡笑道:“王公子想跑?领了这顿责罚再说。”
王怜花怒极反笑,仰脸看着沈浪道:“好个言出必践的沈大侠,自己在那里心有别衷,却钻那约法三章的空子,对我不依不饶。好!你来罚我,罚完之后,你我一拍两散,从此江湖不见,各得清净!”
沈浪见他气得狠了,身子都有些微颤,不由有些心疼。但嘴上却更加不依不饶。“约法三章里还有一条,那就是无论如何,你我都要生死与共,不谈分离。王公子又犯一条,理应二罪并罚。”
王怜花听他还在给自己多加罪名,登时就发作了。一掌掴向沈浪面门。沈浪两手不得闲,无法格挡。却电光石火之间张嘴一衔,咬住了王怜花那只携万钧雷霆之怒的玉白手掌,口齿不曾用力,却又教他绝对抽不出手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