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的叶无莺,便是在新历763年到的京城,对当时那萧条畏缩的模样还有些印象。
若只有他自己,自然不会忘记这样的大事,但对于西荒,怕就是真的不知道了。现如今有个机会可以躲过京城的大清洗,又能去试着博一份好处,何乐而不为?
“好吧,这一点可以答应你,如果你能说服你那位小朋友的话。”赵申屠自认宽容地说,“你要知道,西荒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不会喜欢的。”
巫给人的印象还真是耽于享乐不能吃苦,所以琉绮那样的简直是稀有生物,或许是因为她眼睛天生看不见,方才没有养成其他巫那种穷奢极欲的性格,甚至因为失去了视觉,反倒得到更多的赐予,天性的善良使得她即便是在巫殿那么多年,还是一般宽容慈爱。
叶无莺抿了抿唇,“我还想带几个人去。”
“可以。”
“我经营的那些势力不会放手。”最后,他终于说。
以赵申屠的本事,怎会不知道他的子女在京城各自经营势力?他再清楚不过,而且以高高在上的视角瞧着他们玩一些小把戏,他不是真正心胸狭隘的帝王,甚至带着几分兴趣看着他们玩“过家家”的游戏,哪怕这种“过家家”会要人的命,他也并不在乎。
听到叶无莺这样说,赵申屠似笑非笑,“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替你看着那些无用的家伙吧?”
“我说了你会答应吗?”叶无莺反讽。
赵申屠并不生气,“所以呢?”
“我会留下人看着他们,”叶无莺口吻平静,“只请你给个好看点的理由送我去西四营,不要让我看着像被流放。这样他们自然不会跑,但若是确定我彻底失势,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明天就回转投他人的怀抱。”
叶无莺从没有梦想过像那些小说里主角王八之气一放,所有小弟都跪倒在地忠心耿耿,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五年的时间,他辛苦经营来的势力,在这个时候对他还是很忠心的,只要他不出什么事,这份忠心自然可以持续下去。但若确定他一朝翻不了身,这些个人也会很现实地另谋出路,这怪不了他们,这世上能够忠心为主几乎不为自己着想的小弟那毕竟是极少数的,叶无莺也没抱着这种奢望。
赵申屠对叶无莺的兴趣更浓了。
叶无莺今年十五岁,是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年级,没有成年,还不能将之视作成年人看待,却不算小了,也不是个孩子。寻常十五岁的少年少女,多半还在念书,不论是国子监还是官学,绝大部分的学生都会在那留到十六周岁往后,有不少会到十八岁,甚至一直到二十岁成年的也不算少数。
十五岁……照叶无莺自己的意思,还想要再念几年书,但是他知道自己一把这个说出口,绝对会引来赵申屠的嘲笑。
“灵能机械,辨兽?你是想成为匠人还是猎人?”
叶无莺根本不想听到这样的嘲讽。
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争取,大概赵申屠就是会简简单单一道政令下去,形似流放一般将叶无莺扔去西四营。
“倒是个聪明的小家伙。”赵申屠忍不住称赞了他一声,他看了看外面已经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今天你就留在这儿。”
叶无莺并没有抗议,而是安静地答应下来。他知道,这就是赵申屠给他的回答。
宫中与赵申屠一起吃饭,然后留宿,这简直光明正大地在说明赵申屠对他的看重,这是破解“流放说”的第一步,赵申屠表现地喜欢他,哪怕只是他心情好的时候偶尔表现出的那么丁点儿看重,都会被其他人解读出更深层次的意思。
比如今天赵申屠没见赵弘冲一面,却与叶无莺交谈甚欢,甚至留他吃饭,容他在宫中留宿。瞧着不过是赵申屠私下的行为,明日里却会传遍朝野。只要赵申屠不试图遮掩,这宫中本也没什么秘密可言,但若是他想不让人知道,这世上自然再不会有人能提起。
赵申屠的口味很重,微妙地与司卿有些相似,反正那满桌咸的咸酸的酸甜的甜辣的辣的饭菜,叶无莺只尝了一口就觉得胃有些疼,反正也不指望真的吃多少,少少尝了两口,便停了筷子。赵申屠倒是胃口好,吃得尽兴了方才让宫人撤了碗盘,随即也懒得再同叶无莺说话,挥手叫宫人领他去休息了。
叶无莺睡不着。
他当然不可能住在封天殿,不知道赵申屠是不是故意,让他住的是皇子皇女们住的朝天殿。
前前后后的宫墙将朝天殿分为各自隔开的空间,毕竟那些个皇子皇女们绝不希望自己说个话转头就被那些个兄弟姐妹们听见。所以,叶无莺住的也是一座单独的宫殿,乃是朝天殿西侧的单独院落,宫墙将这主殿侧殿前堂后园一样不缺的院子围了起来,距离最近的是赵弘启的院子,他一向安静,自然不会来打扰叶无莺。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叶无莺没有再见到赵申屠,就被宫人给送出了宫。
在他回到国子监正准备同小伙伴们说一声的时候,宫中的政令已经下来了,不得不说这效率太高了。
果然,正像叶无莺要求的那样,赵申屠是打定主意要让他风风光光地去了。
“统领?”谢玉看过来,很有些愕然。
大殷的管制跟他们了解的并不一样,文官倒还相似些,武官的系统简单粗暴到了极致,最大的将军,往下就是统领,再之后是校尉,没了。大殷的武官,就这么三阶,倒是有些军中会设队正之职,但这职位并不计入大殷的武官系统之中。整个大殷将军的数目都是数的过来的,这也是为何贺统领区区一个统领,同王贵妃联合起来,却能制衡珍妃甚至是皇后的原因。